“善。”

宋穆連忙抬起頭,見到是一個穿著紅袍,鬚髮灰白的老者,此刻對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桌板的草稿紙上。

宋穆正要起身,對方卻是伸手製止,朝著宋穆微笑的說了一句。

“心正文正,不要受我干擾,記住你心中此刻所想。”

說著,對方便拱手轉身離開,身後跟著幾個同樣穿著紅袍的官員,此刻紛紛都朝著宋穆看了一眼。

剛剛說話的正是前來考場上一觀學子情況的嚴甫,他率先到了這癸圈三百八十號,便聞著這其中傳來一股香味,走上前,見到一個相貌俊朗的年輕人正蹲在地上煮著肉粥,只是眉頭緊鎖,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此人就是那江南西道的解元宋穆,嚴甫此番見到了真人,見著對方專注的模樣,頓時就有了一些印象分。

而對方就是連自己到了的動靜都沒能察覺。

他將粥煮好後,就直接正坐在板子上吃飯,卻又是見得他端著碗思索,下一刻眉頭忽的有幾分紓解,然後起身寫下了幾個字。

嚴甫自然一眼就見到了那草稿紙上的幾行字。

看來這宋穆是在思考這經義題的最後一題,而對方此刻卻是在這題目後面寫下了三個字,儒之道。

見到這幾個字的嚴甫當下便在心中暗暗點頭,見到對方臉上忽的有的幾分笑容,也是覺得這年輕人果然名不虛傳,確有幾分本事。

這次的經義題,因為陛下殿試的題目過於不尋常,所以導致貢院對題目緊急做出修改,由禮部的幾位老大人聯合出了這份新卷。

而這新捲上最大的亮點,便在於這上面的最後一題。

拋棄了過往於四書五經上尋找句子開題,轉而加上了一句董子的話,連成了一個極其精妙的抒義題。

嚴甫卻是能看的出,那幾位老大人這是把自己對如儒學的困頓,放到這考場之上,希冀這些涉世未深的學子,做出些許不同的解釋了。

畢竟這三位儒道聖人所言,雖然都是治國之道,甚至是君臣之道,但是說到底,解釋的就是儒道的變化發展。

孔子的儒道,是仁義禮。

孟子的儒道,是仁義禮智。

董子的儒道,是仁義禮智信。

這其中有延伸,有創新,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理念的變動,都是為了貼合那時的時代, 做出的有益改變。

文朝建立之後,儒道雖然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但是依舊承襲了許多的舊制,既然有所益處,但也難免有所弊處。

文朝三百年,儒道護王並非主流,王領儒道也稍有落後,詩宗的出現,文力的出現,儒學已經有了不少變化。

那時張策大儒便說過一句“學儒且為天下,不所謂君臣。”

似乎是忤逆之言,但卻合乎文朝的境遇。

只是這並不是一個明瞭的立意,儒學需要的,是引領天下人維護住學儒的熱情以及信念。

學儒,當為如何,且當如何?

這宋穆如今已經探得其中立意,若是能寫出這番希冀,那自己只需要翹首以待了。

嚴甫當下就不自覺的稱讚了一句,見得對方抬頭看來,生怕打斷了對方的思緒,安撫了一句,便滿意的邁步離開。

嚴甫再次看向這場中的眾多學子,卻覺得自己剛剛腦中那些陰鬱此刻短暫的散開了。

有這些文朝文人的存在,生生不息,文朝不滅,人族不滅。

也許,自己真的能夠在這一次的卷子之中,窺探到幾分未來不一樣的光景。

而且這一次的聖書解字,可是一個聖字啊。

……

宋穆對於那突然出現的大人有些摸不清頭腦,但是此刻心中卻是平復了一番,更覺得有了兩分放鬆。

如今自己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的重要立意,至於接下來的東西,當如何寫,卻是需要仔細打磨了。

此卷若是能成,宋穆且覺得,不負自己日夜苦讀,兩輩子的學習收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