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懷扭曲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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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路,不見行人,山林樹木銀裝素裹。偶爾可見幾只斑鳩從堆滿白雪的枝頭飛去,掉落的雪花在陽光裡飛落,美不勝收。我與贏苑踩著高蹺,相互攙扶著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動。額頭的汗珠匯聚成溪,順著臉頰流入嘴裡,鹹鹹的。
福慶家的院門緊閉著,孤單的坐落在村子一角。贏苑推開院門,隨後踩著高蹺興高采烈的往院子裡走,同時高聲喊著季紅的名字。而後福慶拖著醉醺醺的身體,從堂屋裡走出來,虞粟跟在他的身後,手裡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水。
我卸下高蹺,趕忙去攙扶搖搖晃晃的福慶。贏苑奪下他手裡的酒壺,與我一同將他攙扶到屋裡的長椅上。而後跟隨著虞粟一起進入西屋。季紅虛弱的躺在床上,雙唇泛白,臉色不堪。贏苑扶她半坐起來,接過虞粟的手裡的湯藥,一勺一勺的喂季紅喝下。我站在門口,木訥的看著這一切。
虞粟告訴我們,季紅昨天下午便身體不適,今早掃完院子裡的雪,就徹底的病倒了。這麼大的雪,又沒法去請郎中,只能寄希望於在家裡存放了許久的治療傷寒的草藥。虞粟說完,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
贏苑扶季紅躺下,並且為她蓋上被子,墊好枕頭,然後就去廚房裡燒水做飯。我把福慶扶到茶具旁了,給他泡了碗濃茶,喂他喝下,以便讓醉意正濃的他有所緩解。福慶閉起眼睛將苦澀的濃茶一口氣喝下,然後跑到院子裡,劇烈的嘔吐起來。
贏苑端過一碗麵條遞給虞粟,而後坐到虞粟身邊滿足地看著虞粟吃起來,她的手撫摸著他的後腦海,低聲哼著腔調教虞粟唱戲。
午後,溫暖的陽光在積雪中肆虐開來。雪層融化的水使地面泥濘不堪。福慶酒醒了,他起身坐在太師椅上,而後瘋狂的喝著水。看見我他有些吃驚,緊接著就是不好意思的撓著自己的頭髮。
“我又喝多了。雪遙你什麼時候來的?這麼大的雪你怎麼來的啊?”
我看著福慶,原本還算俊俏的臉龐,經過這段時間的醉生夢死,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也消瘦了許多。萎蔫臉龐病態橫生。
“季紅病了,在床上躺著呢。你以後能不喝酒了嗎?這個家你也多用點心,別讓她一個人撐著。”
福慶若有所思的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低低的嗚咽聲,像是風穿過某個角落發出的聲響,讓人有些毛骨悚然。而後,他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耳光,轉身進入了西屋。趴在季紅的腿上哭得像一個孩子。
贏苑被這場景嚇了一跳,她趕緊躲到了我的身旁。臉上的笑容像飄落在爐火上的雪花,瞬間融化消失了。季紅氣息微弱,聲音輕緩的安慰著他。
季紅睡了一下午,虛弱的身體有所緩解,也許只是受了風寒,再加上下午的湯藥起了作用。季紅穿上衣服,與我們一起坐到了堂屋,吃著花生喝著熱茶。贏苑將那件披風送給了季紅,然後又掏出了那個小包裹,裡面是幾件首飾和兩個髮簪。她一併送給了季紅。季紅婉拒,這倒讓贏苑有些尷尬。
“季紅姐,這是我專門帶過來給你的。你生的這般俊俏,楚楚動人的。再搭上這些首飾一定是風姿綽約。我也不知道這些詞用得對不對啊,都是戲文裡看到的。你就收下吧!反正我也用不到。”
贏苑一本正經的敘述著,語笑嫣然的。季紅被逗樂了,按住胸口,輕聲的咳嗽了幾聲,然後接過首飾。隨即她將項間的檀木柱子送於了贏苑。福慶端著湯藥站在一旁,像極了官老爺家的僕人,隨即他將湯藥一飲而盡。
“你不是試試藥燙不燙嗎?怎麼自己喝了。你喝藥也能醫你妻的病嗎?”
聽了贏苑的話,福慶才意識到,他原本只是想試試湯藥冷熱是否合適。然後他尷尬的凝視著我們說了句:我忘記了,我重新去煎。逗得我們大家再次鬨堂而笑。
晚上,北風驟起,屋裡點著的油燈像一個幽靈,晃晃悠悠的。季紅拿來火盆和一些木塊生火,屋子裡頓時明亮了很多,同時溫熱了很多。贏苑將做好的飯菜擺在桌子上,我們圍在一起不亦樂乎的吃起來。
我躺在床上,福慶躺在我的身邊。他嘆息連連卻始終隻字未啟。屋外寒風風漸弱,雪落漸強,窸窸窣窣的聲響透過窗欞,一點點鑽進我的耳朵。思慮再三之後,我問起了福慶酗酒的原因。
“季紅跟我成親的時候,那天,她坐在院子裡久久不願進屋。晚上又坐在梳妝鏡前哭了一夜。我再三詢問才知道,她經常夢見一個人,一個她不認識又很熟悉的人,她也在等他的出現,可是一直沒有等到。迫於父母的壓力,她嫁給了我。可是我從她悽切的眼神,悲切的的哭聲之中,我知道那個人佔據了她整個內心,也是她對未來的所有期望。我一直安慰她,夢中的東西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沒想到那個人真的存在,還真的出現了,更沒想到的是那個人就是你。我痛苦不堪。那天你走了,我才知道你也一直夢見她,或許你們是冥冥指中上天的安排,只是被我搶先了一步而已。而且你對我還有救命之恩。於是我就很想成全你們,可是我又捨不得她,何況還有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呢。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只能每天沉浸在醉生夢死的酒醉之中,我才感覺不那麼痛苦,不那麼惆悵。之後,我想明白了,我想讓她過著她夢中的生活。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我又怕她不忍心放下我跟孩子,我就藉著酒醉去打她,讓她恨我,讓她對我徹底失望,而後他就能夠毫無顧慮的去找你了。其實沒人知道,看著她站在棍棒下,不哭不躲,我難受到窒息。看著她傷痕累累,我都想千刀萬剮了自己。”
福慶聲淚俱下,如泣如訴的吐露著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秘密。我不知所可,只是安靜的聽著,緘默不言。我感覺躺在那的只是我的軀體,而我的靈魂早已躲在某個角落,任由屋外的風雪將其冰凍。
“季紅天生麗質,性情溫順,又善於持家。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妻良母。從成親那天開始,我就篤定我一定會好好的呵護她。然而,我現在不僅傷了她的身體還傷了她的心。”
“福慶你同她好好的過生活,好好的待她。我同她都曾經活在夢中,如今都活在現實,夢中固然是美好的,可現實是殘酷的。從夢醒的那天起,就註定了我們的結局,我們也都欣然接受,也都釋懷了。就像即將枯竭的河水,再大的風也擊不起浪花了。”
這一晚,我睡得特別的踏實,再不會輾轉伏枕入夜,情天淚海入夢。福慶也不再借酒澆愁,季紅身上的擔子也會減輕許多。不用再晚上編織早上賣貨了。經過這一遭,想必他們會更加努力的過活,
天光微亮,我和贏苑便與福慶一家辭別。路上,贏苑惟妙惟肖的敘述著與季紅昨晚的暢談。並不停的提出諸多疑問,而我一直沉默,彷彿事不關己。也好像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這讓贏苑更加的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