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李曄心中一鬆。

東軍忽然混亂起來。

幾個步陣忽然調轉矛頭。

左右翼騎兵不聽號令,撤離戰場。

最前的唐軍忽然扔下刀矛,跪在地上,任憑上官大罵。

混亂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擴大。

有人嚎哭不止,大呼:聖人萬歲。

一個人喊出,便有一群人跟著喊,接著是成千上萬的人在喊。

戰場很快只有一個聲音:聖人萬歲!

無論東西,將士們的眼神都逐漸狂熱起來。

他們一把扯下馬上的將官、監軍,亂刀分之。

很快太子的牙旗也轟然倒下。

歷史上,這一幕也曾在一百四十年前的馬嵬坡出現過。

牙纛之下,李曄也淚流滿面,自己終於沒有被大唐辜負,也沒有被將士們辜負,更沒有被天下辜負!

邪不勝正,公道自在人心。

玩弄陰謀詭計者,又豈能立於光明之下?

在這一瞬間,李曄感覺天地萬物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自己,也與這天地萬物合而為一。

戰場不見了,敵人也不見了。

只有唐軍。

一騎白馬黃袍金冠從東軍中緩緩走了出來。

沒有一個人阻攔。

他就那麼緩緩的走向皇帝。

父子二人在這一刻終於相見了。

草原上頓時安靜下來。

只有風聲在呼嘯。

李禕眼神淡然,目光從容,跪在李曄面前,“兒臣輸的心服口服。”

辛四郎等親衛退到二十步開外,緊張的看著兩人。

李曄一聲長嘆:“為什麼你不能多等幾年?”

李禕抬起頭,苦笑道:“兒臣今年三十有七,也許等不到最後了。”

“這就是你鋌而走險的原因?”

“當然不是。”李禕認真的看著李曄,“父皇真的想過傳位於我?”

“朕若是不想傳位於你,又何必立你為太子?”忽然之間,李曄心中沒有了憤怒,只有淡淡的悲傷。

“不,兒臣覺得父皇最終不一定會傳位於我,父皇還記得當年的誅心劍嗎?”李禕道。

李曄一愣,當年逼他殺花蕊,父子相對,李曄以誅心劍試探。

“朕當然記得。”

李禕笑道:“誅心劍一出,父子之間豈能再信?兒臣當年自知根基淺薄,沒有機緣榮登大寶,最大的願望就是鎮守一方,為大唐做些實事,是父王把兒臣推到了前面,給了兒臣希望。父皇西征,卻以四大臣壓制,片刻不得喘息,兒臣名為監國,與傀儡何異?”

父子之間的隔閡早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