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飄在窗邊細看,就見一位穿著蟒袍的高瘦太監坐在案前,一群宦官正在服侍著,滿是恭敬與討好。

陳洪眼睛瞪大,頓時火冒三丈:「楊金水……你這麼快就替了我的位置,當上秉筆太監了?」

這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在呂芳的一眾乾兒子裡面,就屬楊金水的辦事能力最為妥帖,若非資歷不足,早就能上位了。

正因為這樣,排在司禮監五位大太監最後的陳洪,才對楊金水那般敵視,生怕有朝一日,自己的位置被對方搶走。

現在擔心的事情終究發生了,陳洪一死,呂芳趁著嘉靖心情好的時候順勢舉薦,楊金水的上位可謂順理成章。

一想到這位喜從天降,夜裡還不知怎麼躲在被窩裡偷偷笑呢,陳洪就覺得比自己丟了性命還難受。

楊金水自然不知道窗戶外面,趴著一個鬼在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大致看完這幾年朝廷的開支後,頭疼地按了按眉心:「這筆銀子萬歲爺催得急,各部卻都勻不出來銀子,不好辦吶!」

當一個朝廷連京官的俸祿都開始賒欠,財政嚴峻到什麼地步,就可以想象了,關鍵是大明朝的官員俸祿本就很低。

開國洪武年間,太祖在俸祿上其實並無苛責,洪武二十年的制定,正七品的官員,每年可得九十擔米,摺合成四十兩白銀,按照建國初年的消費水平,足以體面地生活。

問題是近兩百年,大明官員工資不漲反減。

物價在上漲,生活成本在大幅提高,偏偏官員的薪水不僅沒有半點上升,還以各種形式剋扣,現在一個七品官員,就算拿足了可憐的俸祿,對比民間如何呢?

楊金水在宮中時尚且不覺得什麼,之前下江南時卻見識過,一位名氣不小的民間說書人,在生意紅火,捧場客人多的情況下,說一場書能賺得五到十兩銀子。

也就是說一位大明朝的七品縣令或御史,一年的正規收入,大致等於民間說書人說五六場書的。

就這樣還時常不發……

平時嘲笑軍隊裡的丘八噶人頭,真要給機會,那些文官恨不得嗷嗷衝上去噶人頭!

「國庫空虛,主子煩惱,必須想法子了!」

穿上蟒袍的楊金水目露沉吟,放下賬簿,提及一事:「前幾日,浙江的張經和李天寵,是不是有本上奏?」

有太監趕忙回答:「有的,似是提議重新啟動江南製造局,將絲綢賣到海外去……」

楊金水眼睛一亮:「這法子不錯啊,倭寇平了,也是時候好好做買賣!」

另一位太監低聲提醒:「海商汪直派來面聖的人還壓著……」

楊金水擺了擺手:「什麼海商!那賊人狂妄自大,有兵部的官人們操心,咱們就考慮銀子從何處來就行!」

周圍的宦官明白了,他們的任務就是如何幫萬歲爺斂財,頓時對江南織造局大為來勁,開始忙活起來。

陳洪看得既是嫉恨,又默默詛咒:「剛剛上位秉筆太監,就想推行政務,填補國庫虧空?野心不小啊,有的是你楊金水栽跟頭的時候!」

在暗中咒罵了好一會,恨不得明天晚上,楊金水就能飄在自己身邊,陳洪才忿忿地離開,朝著儲存文書的殿宇屋舍飄去。

營建龍神廟和真人府的情況大致弄清楚了,朝廷沒錢,正在扯皮,也該做正式任務了。

收集曹端妃與常安公主留下之物。

這並不簡單。

因為曹端妃是壬寅宮變中被處死的,已然成了宮中的禁忌,隨身之物早就銷燬。

常安公主的病逝也在四年之前,這位沒了母妃,就沒了照應,日子過得並不好,留存下來的物品恐怕也寥寥無幾。

好在常安公主作為長女,終究與其他子女不同,再加上嘉靖很清楚曹端妃是冤枉被殺,對於這位女兒有些補償,陳洪記得很清楚,萬歲爺是賞賜過一隻價值連城的黃玉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