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任申先!”

這一日,重新回到山海關建築地的完顏宗翰,已是蕃民打扮,在幹著苦活的同時,終於見到了主要目標。

那是一隊被新押過來的囚犯,其餘犯人都是垂頭喪氣,惴惴不安,唯獨一位面容清瘦的書生,哪怕身穿囚服,下巴依舊昂起,不像是一個囚徒,反倒像是一位鬥士。

其他囚犯詫異於這份趾高氣昂,山海衛的將士露出憤恨之色,監工的官吏則帶著幾分閒事莫管的態度……

他們只管修堡壘!

可不等這個修築雄關的工地,接受這位與眾不同的囚徒,一陣騷動又傳來。

因為連綿的車隊,出現在遠方的視線中。

近了後,才發現這是一支相當奇特的隊伍。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都是一襲涼衫,防灰防塵,維持儀態,坐在馬車裡的,則是一身帽衫,戴烏紗帽,穿皂羅衫,再配合身邊的書童僕佣,恰似一群士大夫踏青出遊。

但他們現在抵達的,則是山海關的修築地點。

工部的官吏都怔住了,完全格格不入啊!

等到這群人匯聚,他們也根本沒有理會在場的官吏和駐軍,朝著任申先遙遙拱手:“小節有失,大德不虧,望小郎君戒驕戒躁,不負君上寬宏!”

迎著這群之前甘受廷杖,也要保全自己,如今更是親自來此計程車大夫,任申先眼眶大紅,激動地躬身還禮:“君上恩德,時刻不敢忘卻,小生如今只盼脫得罪身,再取功名,報效朝廷!”

雙方遙遙作揖。

修長城的重犯不是一輩子修到死,真正那些殺頭大罪早就處死了,這些都是可以給一條活路的,視情況工期不等,一般都是一年到五年,有的五年到十年,十年以上基本熬不過。

這種和後世的刑期不同,乾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待遇還差,罪犯就是罪犯,沒有人權之說,以任申先並不強壯的身體,十年肯定熬不下去。

但接下來可以透過特赦減免刑期,說不定再過個兩三年就能回來,到那時以他如今在士林中的名聲,自會得大儒教導,科舉大有可為。

到那個時候,便是一段為父正名,迷途知返的佳話,可以被後代儒生選為典故來稱頌的。

“父親,孩兒沒有為你蒙羞!”

之前在燕京牢獄,任申先也曾深深後悔,自己不該一時激憤,說出那樣的話來,但現在那種不堅定統統拋開,心中湧動著的滿是激盪:“公孫賊子,我父因你氣憤而亡,只要我任氏還有一人存於世上,此仇誓不甘休!”

這次他也聰明瞭,再也沒有直接說出口,嘴上都是對君上寬宏大量的感激,前輩對晚輩改過自新的教導。

工部官吏本來見工事停下了,立刻想制止這種行為,聽了這話,一時間也只能等在邊上。

“這群文人,真是讓人噁心!”

山海關駐軍將領石勇見了,卻忍不住呸了一聲:“我等將士在前線殺敵之時,他們還在後方咒罵敗陣,更是來此擾亂軍心,天下可還有這等荒謬的事情?”

正在這時,有傳令兵策馬飛奔過來:“將軍,蕃民村落有人鼓動鬧事!”

石勇臉色微變,大手一揮:“定是賊人諜細,圖謀不軌……此事耽誤不得,隨本將軍速速平亂!”

“是!”

完顏宗翰眼角餘光看著石勇帶隊離開,再看看那些還在依

依惜別計程車大夫,臉上露出冷笑,往後退去,很快消失不見。

卻說儒生們關切了一番任申先的情況後,又在邊關前吟詩作對,若有精彩篇章,頓時撫掌叫好,儼然是一場文會,足足兩個多時辰後,才意猶未盡地告辭離開。

這片區域的修築工程,也基本耽誤了兩個多時辰,那些犯人樂得休息,等到獄卒監工陰沉著臉上前,才繼續開始勞動。

任申先同樣被安排了工作,來到磚石面前,將它們搬上推車,幹了一刻鐘就覺得雙臂痠痛,不由地眉頭大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