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昭冷汗涔涔:“是我一廂情願了!”

李彥道:“我知你是好意,但想要阻止賊人的陰謀,光靠找治病救人的神醫是不行的,傷害容易,保護困難,你還是要將賊人找出,薛御醫具體是怎麼遇害的?”

公孫昭道:“我剛剛已經審問了那個侍妾,薛神醫近年來都有頭疾,越來越疼痛,每每入睡前都服下安眠的藥劑,這侍妾趁著這個機會,以一根特製的銀針釘入他的天靈,將其殺害。”

李彥眉頭揚起:“長釘入腦?這作案手法,是專門為了應付仵作的驗屍啊……”

長釘穿腦的手法,在《狄公案》、《包公案》、《施公案》裡都有類似的故事,甚至到了後世還有人模仿,但最早源頭正是在宋朝的《折獄龜鑑》中的“雙釘案”。

這案子相當精彩,說是有一位男子身亡,妻子說是得了急病,但查案的官吏發現此人神情有異,懷疑是女子謀害丈夫,但檢查後又發現不了傷口。

一名查案的吏胥回到家裡後,將這件事說給自己的妻子聽,其妻“教吏搜頂發,當有驗”,吏胥聽從妻子的建議,“乃往視之,果有大釘陷其腦中”,破了此案。

但有一位官員聽了事情經過後,先重賞了那名吏胥,然後把吏胥的妻子帶來審訊,果然發現此女曾經也以類似的方法殺死過前夫,將兩案一起定罪,這就是後續各種版本的源頭,雙釘案。

李彥分析道:“這種手法既殘忍又隱蔽,如果犯人的心理足夠強悍,不露破綻,在薛御醫本身就有頭疾的前提下,那還真的難以斷定死因。”

“幸好是由公孫判官出面,否則換另外一位判官推官,薛御醫就會冤死了。”

“普通女子很難下如此毒手,這侍妾是否有來歷,又為了什麼利益,謀害身邊人呢?”

公孫昭回答:“那個侍妾惜奴,原是小甜水巷桃夭坊的小姐,被薛神醫贖身帶回府上,眼見薛神醫身體每況愈下,害怕他死後自己沒有著落,又得賊人許諾,事成後予以百金,就痛下殺手。”

相比起文人騷客,喜歡編造出一些賣藝不賣身,出淤泥而不染的橋段,才子佳人的風流故事,李彥對於青樓從來沒什麼好印象。

被賣入青樓的女子十分可憐,但那個環境真的會將人變成鬼,他冷聲道:“將這個桃夭坊好好查一查,惜奴或許無情無義,卻也不會憑白相信他人的承諾,賊人想要借她之手謀害薛神醫,需要有人取信,桃夭坊嫌疑很大。”

公孫昭之前一直想著太后的病情,此時恢復冷靜,同樣做出相似的判斷:“賊人已經露出馬腳,我會搜查桃夭坊,順藤摸瓜,將其抓出來!”

李彥道:“就目前而言,你分析的兇手動機是什麼?”

公孫昭張了張嘴,腦海中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卻更不敢說出口:“兄長,我絕非故意向你隱瞞,只是這件事實在太大,不可牽連旁人……”

李彥體諒地道:“我明白的,但也不能一個人扛著重擔,之前我們在會仙樓看到你動身,大家都很擔心,你挑些能說的便是。”

公孫昭感動不已,深吸一口氣道:“從郡王遇害案開始,我們分析了很多,首先是個人私仇,然後又是無憂洞的招安威懾,但現在我再重頭看這些案件,或許案件沒有那麼複雜,可以是一個很純粹的動機,只是恰好遇到了其他的巧合,增加了破案的難度……”

李彥恍然:“莪明白你的意思了,郡王之死,打擊最大的人無疑是太后,兇手的目標也是太后?”

公孫昭眼中閃過痛楚:“是的,現在薛神醫的遇害更加證明了我的猜測,兇手想要謀害的,自始至終是我大宋的太后,外戚是打擊太后身體的利器,御醫是阻止太后康復的手段,其心太歹毒了……”

李彥道:“你的分析不無道理,現在太后對你如何?”

公孫昭臉色難看:“太后以前都不知道我是誰,此前賜下緋袍,也是因為郡王之死,想到了我這位判官的作用,至今兇手並沒有抓住,太后自然又大為不滿,前日招我入宮時,痛斥許久……”

李彥看著他。

公孫昭明白這個眼神的意思。

這樣一個愚蠢又自私,既沒有掌握朝廷的能力,還不願意放權的太后,值得維護嗎?

但僅僅遲疑了少許,公孫昭就沉聲道:“我乃開封府衙判官,在其位擔其責,我維護的不是太后,而是大宋的法度威嚴,豈能讓賊子得手?”

李彥頷首:“我佩服你的堅持,正好近來街頭巷尾又傳了不少訊息,如何應付太后我有了些後續的心得,依舊是紙上談兵的心得,一家之言不可盡信,你想聽聽麼?”

“兄長太謙虛了,若無你的指點,我恐怕當時就過不了太后那一關,哪裡還有這身緋袍?當然想聽!”

公孫昭精神大振,洗耳恭聽。

然後。

新世界的大門,再度向他敞開。

一扇又一扇,開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