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採光充足,此時廳裡的門窗也是敞開的,恰好有一抹陽光映照了進來,投射在古樸典型的琴身上,隱隱約約浮映淡淡的幽光。

“果然是龜紋斷!”呂珍經驗豐富,稍微打量就知道,琴面上的斷紋不似作偽,而是自然形成的紋理。

“焦尾……”

然而,錢老的注意力卻是放在了琴尾上,果然發現了漆黑焦黃的痕跡。觀察片刻之後,錢老轉頭道:“王觀,再說一說它的來歷。”

“那是在新加坡……”王觀點頭,把事情的經過複述一遍,然後解釋道:“當時,琴上通體是斑駁的漆皮。有一些甚至剝落下來了。”

“儘管,漆皮剝落的地方,沾染了一層塵垢。但是也能看到一抹幽深的顏色,讓我感覺這件東西不一般。”王觀笑著說道:“你們也覺得我的直覺比較準,當時半山大師又催得急,我乾脆就選定這張殘琴了。”

“沒有想到,回去之後仔細觀察,才發現表面的漆皮果然是偽裝。那應該是很多年以前,為了掩藏這張寶琴,有人先在琴身上抹了一層薄蠟,再塗上了生漆。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漆自然乾裂起來,就形成了漆皮剝落的痕跡。”

說到這裡,王觀若有所思道:“所以我在懷疑,琴上的弦軫可能不是自然崩壞缺失的,而是人為的拆卸下來。不知道什麼緣故,並沒有重新安裝上去。這才讓古琴變得殘缺不全。”

“或許是有人覺得琴上的金徽玉軫比較值錢,就拆下來換錢了吧。”錢老隨口一提,隨即擺手道:“配件的事情不用太過在意,主要是琴身,能夠確認是焦尾琴嗎?”

錢老最後一句,卻是在詢問呂珍。

不過,呂珍卻沒有急於下結論。而是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把古琴每個細節都研究了一遍,這才輕輕的搖頭起來。

見此情形。錢老眉頭一皺,輕聲道:“怎麼,東西有問題?”

“不是……”

呂珍笑了起來。坦誠道:“實際上,前天接到張大哥的電話,我第一反應就是他看錯了。可是現在真正看到這張古琴的時候,我不得不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明白了他的感受。那是一種你願意相信,但是卻不敢輕易肯定,最後又希望這是真正焦尾琴的矛盾心理。”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錢老聞聲,微笑勸慰道:“拋開負擔,按照本心來,覺得是怎麼就是怎麼樣。”

“是呀。呂奶奶。”俞飛白也在旁邊點頭道:“真的就是真的,仿的就是仿的,反正只要不是假的就好。”

“首先可以肯定,絕對不是現代贗品。”呂珍微笑道:“而且琴身漆胎很厚,能夠形成這麼漂亮美觀的龜裂斷紋。可見古琴的年代肯定十分久遠……”

“根據我收集的各種古琴資料,可以表明琴身上的大斷紋,至少要經過五百年時間才會形成。就算是千年的古琴,最多是大斷紋雜小斷紋,或者散佈一些冰裂斷。”

這個時候,呂珍也有幾分激動道:“至於龜紋斷。只有在史料上才有隻言片語的記載,一直以來都沒有實物證據,沒有想到現在終於看見了了。”

“五百年生大斷紋,千年有冰裂斷,那麼起碼要一千五百年以上,才會有龜紋斷了。”錢老慢慢推測起來,眼睛微亮道:“也就是說,不過是相差兩三百年的時間而已,也難怪東峰他們會捏拿不準了。”

兩三百年對於人來說,肯定是十分漫長的時間,恐怕連骨頭都化成灰了。但是對於一件古物來說,只是它漫長歲月的幾分之一年齡而已,根本不算什麼。

蔡邕製成焦尾琴,距今不過是一千*百年而已。如果能夠確認眼前的古琴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歷史。那麼剩下的時間差距,似乎也不算很大。

“斷紋的形成,不僅是漆胎本身變化而已,與古琴的製作工藝也有一定聯絡的。”呂珍搖頭道:“所以也不能確定,這就是經過一千五百年才形成的龜紋斷。”

“說到工藝。”

適時,王觀連忙請教道:“呂奶奶,張老說過蔡邕的琴尾琴自成一家,後人就是根據焦尾琴的樣子,慢慢發展出一種新的古琴樣式,就是所謂的焦尾式古琴。但是我們卻不知道焦尾古琴最初的樣式,是不是這個樣子?”

“說到古琴的樣式,肯定是萬變不離其宗,一般是以伏羲式為標準,然後大家再加以發展成為其它的樣式。”

呂珍列舉起來:“比如說師曠式、靈機式、連珠式,焦葉式等等,另外還有人別出心裁,削桐以漆膠相連,製作百納琴。當然,此外還有銅琴,石琴,紫檀琴,烏木琴。這些東西漂亮是漂亮了,卻不過是觀賞品而已,不足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