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論胡攪蠻纏,沒人比得過唐欣。幾人沒說上幾句,這事便不了了之,所有人陸續離開。

我跟著唐欣回屋,她坐著,雙眼低垂,我站著,手足無措。她沒說話,我知道她在等我解釋。

我沒想到唐欣會為我解圍,我怕她在盧昱面前維護我是為了博取我的信任,騙我說出真相,再借此除掉我。猶豫片刻,最終我將所有的事全告訴了她,包括我在宮門外重逢太子,尋得鄭姜下落,經常在她進宮時去找鄭姜,借她的名義送鄭姜出城,甚至是遇到多年未見的於長歡。所有的一切,仔仔細細,完完整整。

唐欣很生氣,起身重重地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腦子一懵,嘴唇顫抖,半邊臉失去了知覺,眼前一片模糊。

“于思梅,你給我記清楚,今天是我救了你,你應該明白你該如何報答我。”

第二天一早,唐欣正要出府,在大門口碰到太子派來的人,說太子要見我。唐欣僵硬地停住動作,眼神兇狠,湊到我耳邊冷冷地說:“于思梅,你給我好好記著你昨天答應我的事。”

其實我昨天並沒答應她什麼,我只是被她打得說不出話,她就當我預設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順從地說:“我明白。”

唐欣將信將疑地回了屋,我則跟著太子的人來到東城門附近的一處客棧。時辰還早,客棧大堂裡只有掌櫃和跑堂,以及獨自坐在角落的太子。陽光淺淺的,輕輕的,鋪在他身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昨天太子鏗鏘有力的話語與他此時的柔和毫不相稱。

我走上前,恭敬地行禮:“殿下。”

太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坐吧。”

我剛一坐下,太子就盯著我說:“你的臉怎麼了?”

看來是左臉被唐欣打得腫起來了。我慌忙別過頭,說:“不礙事。”

幸好,太子沒有繼續就此追問,反而像平日朋友間的聚會一般,指著桌上的一盤金黃的大餅對我說:“你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吧。”

我有點疑惑,夾起一塊餅嚐了嚐,口感酥脆,香氣撲鼻。中間夾著的細碎肉沫又嫩又軟,鹹淡適中,一口下來回味無窮。我驚喜地挑了挑眉。

“不錯吧。”太子說。

“恩。”我不禁好奇,“你從哪裡弄來的?我以為你不會吃這種東西。”

太子笑笑:“祁充帶我去吃過。今早我便讓人去集市買了些過來,讓你嚐嚐。”

我安靜地啃著餅,享受著這難得的短暫的安逸清晨。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認真地注視太子:“你找我來,是有話想對我說吧。”

太子也變得嚴肅,說:“上次我給你的提議考慮得怎麼樣了?你還打算留在唐府,留在京城嗎?”

“恩。”

“為什麼?”

“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也沒有其他地方想去。”

太子面露慍色:“對你來說,難道沒有其他地方能好過唐府嗎?”

我想起昨天唐府的情景,別過臉,心虛地說:“昨天的事只是意外。”

太子更加不快:“只是意外嗎?于思梅,我知道是你幫了鄭姜。這就是你說的,不想置身事外?”

我沒來得及辯解,太子又說:“還有,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留在京城。你是想向人證明,你不靠任何人也能在京城活得很好?你為了鄭姜承受了那麼大的風險,被人問責被人欺負,又有什麼意義,根本不能改變盤泥族人的想法和處境。你若是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還談什麼責任,談什麼抱負。”

太子的話直接刺中了我的痛處,我一下子情緒失控,難以自制:“殿下你高高在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萬人敬仰,四方朝貢。我又怎麼能奢求你能理解我的付出?我人微言輕,苟且度日,但我不能眼看著我的族人身處險境,而我選擇明哲保身。如果我貪生怕死,將來哪個族人會信任我?”

“但是為了鄭姜,這不值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太子停頓片刻,緩緩說:“你見過鄭姜了吧,她怎麼和你說的?何俊繁貪圖美色,強行要把她佔為己有?”

我沒說話,算是預設了。

“實際上,何俊繁可不是強搶了她。是她知曉何俊繁身份之後,親口答應去何府的。”太子說。

“為什麼?”我問。

“鄭姜有沒有告訴你,她在盤山還有個弟弟,身子虛弱,幹不了重活,一直靠她接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