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五章 兄弟(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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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置可否,緩緩地說:“我兄長長我八歲,聰慧過人,八面玲瓏。從小對我照顧有加,和我感情深厚。家裡人很喜愛他,覺得他能擔大任。可是我父親恰恰相反。我父親偏心於我,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我並沒有哪處勝過兄長,只是因為我父親寵愛我的母親,愛屋及烏罷了。”
蘇迷直接說起了他的家事,這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豎起耳朵認真地聽著,不敢打斷。
“我兄長早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與宗親朋友、長輩下屬關係親密。不斷有人勸說父親,讓兄長分擔家族事務,培育親近勢力,甚至提到了祖業的繼承。最初父親不予理睬,一再推脫。後來,各方態度越發激烈,屢次強硬指責。奈何父親固執已見,幾番爭吵,家中整日不得安寧。父親與兄長、宗親、朋友之間的關係越發惡劣,意志消沉,閒散怠惰。
“近年來,他見我已到合適年紀,時常找我談心,讓我多與他人走動,不要自命不凡。並非我有意疏遠或撇清關係,只是我偏執狹隘,許多想法、行為和家族眾人大相徑庭。交往下來,有得有失,甚至得不償失。父親的諸多努力適得其反,失望之餘,他也更加堅定,對我說他絕不妥協,始終對我寄予厚望。我與兄長不曾親密,但此番更是間生嫌隙,彼此冷漠戒備。家中流言四起,煩擾不斷。我愈發感到無法自處,這才逃避似的來了這報國寺……”
傍晚我回到房裡時,唐欣已經在裡面了。
她見到我,仔細地端詳了一番,說:“于思梅,你今天怎麼看起來怪怪的啊!”
我疑惑地問:“有嗎?我不是跟平時一樣嗎?”
“才不是呢,你看你這臉苦的。這段日子你每天都是紅光滿面的,肯定是有好事發生。今天怎麼這麼苦?”
沒想到唐欣還有這麼敏銳的時候。我不打算再瞞著她,說:“我遇見了一個高門大戶的公子,這些日子一直和他一起抄經。”
唐欣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我就知道肯定是有心上人了,我一直等著你主動告訴我呢。結果你只圖自己開心,也不和我分享,再遲些我就要生氣了。”
“心上人?”我柔聲低語,“他是我的心上人嗎?”
“于思梅你別裝了,如果你能像我一樣看到你自己的模樣,你就知道你正踏踏實實地思春呢。”
我坦然一笑:“是啊。我剛剛想著,如果他跟我是同樣的想法,那該多好啊。”
唐欣雙眼發亮,興致盎然:“他是京城的公子嗎?哪個大戶人家啊?我聽說過沒?”
“他沒告訴我。”
“哦。”唐欣的失望只持續了一瞬間,眼神又恢復了透亮,“大戶人家好啊,嫁過去享清福。”
我不知是憂是喜,平淡地說:“今天他和我說了一些他家族的事。”
“說來聽聽。”
我猶豫了下,還是很不道德地一股腦全告訴了唐欣。
唐欣聽完後,腦子十分混亂:“為什麼他家裡人大多數支援他的兄長繼承家業啊,這是個能力問題啊,跟年紀沒什麼關係。你看唐懿不就是又蠢又壞的人嗎?我們唐家的豐功偉績一定會在他這裡終結的,哎,可惜我是個女子,要不然我一定跟唐懿爭一爭。不過也不一定,唐懿算是廢了,我們唐家以後估計只能靠我挺身而出,想辦法撐起來了。”
“唐欣,有些事你想的太簡單了。大周禮儀之邦,講究禮教倫常,我們盤泥族人不信這些,不過我大致能夠理解。大周疆土遼闊,臣民眾多,必須用一套世人都能認可的規矩作為道德準則,這樣才能……”
唐欣沒有耐心,直接打斷我說:“不過你的心上人也沒什麼正當的理由,他就是仗著他爹喜歡他,才肆無忌憚的。他兄長真可憐,事事做到面面俱到,還要被父親冷落。哎,我最清楚這種感受了。說到底,你的心上人是什麼打算啊?”
“你別老是心上人心上人,怪肉麻的。”
唐欣沒心沒肺地笑著:“我們又不知道他是誰,只能這麼叫啊。問你呢,你的心上人什麼打算?”
我懶得與唐欣糾纏稱呼問題,說:“他沒有直接和我說起他的想法,但他的意思我怎麼會不明白?長幼有序,人倫之道。越是名門望族,越要嚴苛遵守。悌敬兄長,是為弟的本分,是家興族盛的保證,否則,違背了宗法祖制,兄弟之間互相猜忌爭搶,只會引起無盡的動盪和揣測。”
唐欣不以為然:“這有那麼重要嗎?”
“對你來說,五倫八德當然都不重要。但他是極其注重德行禮教的人,我看得出來。不僅是長幼有序,他似乎對宗族中少廉寡恥、黨同伐異的現狀十分厭惡,所以才不願捲入爭鬥之中吧。”
“好麻煩,我不想聽了。”唐欣一臉疲憊,“其實我只關心你。于思梅,你怎麼想的?”
“我嗎?”我認真思考了下,說,“別人家的事,本不容我置喙。但如果我是他的話,我想我會先和兄長平心靜氣地商討一下吧,即使不能把祖業一分為二,各取所需各盡所能……”
唐欣再次不耐煩地打斷我:“誰想聽爭家產的俗套故事啊,我說你對你的心上人怎麼想的。在我的英明指點之下,你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吧。那還不趕緊告訴他?哎呀,我知道你膽子小,害羞,大不了我吃點虧,我去幫你說。”
“不要!”我連忙說。
“怎麼了?”
我苦著一張臉,說:“我之前以為他是平凡人家的讀書人,所以才毫不避忌,誠心相待。今天聽他說完,我知道他一定是貴胄出身,富貴非凡。我想,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