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輕的將士迎光站著,眯著眼睛,鋥亮的鎧甲在陽光下微微泛著光,沒有一絲血跡。他雖然手扶在佩劍上,卻沒有騰騰的殺氣,周身溫和寧靜,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上很不真實。

云溪在這一刻似乎都忘記自己是身處戰場,哪怕她胸口邊飄著幾具淌血的浮屍。他是誰?她定定地望著他,腦海裡也沒有搜尋到答案。

將士的身後走來一個人,他連忙轉過身去,對著後面的人說:“去追餘皇號。”那人領命而去,船漸漸開走了。他回過頭再望向云溪,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戰場上的笑臉令云溪不禁動容,不管你是誰,謝謝你不殺之恩。

云溪趕快找到一塊浮木,一路浮浮沉沉,划到岸邊,上了岸。

沒有火種,衣服只好靠人體烘乾。為了防止自己感冒,稍作休整以後,云溪開始向之江方向跑去。萬幸作戰前,她還是聽了勾踐的計劃,也看了地圖,推測勾踐應該朝這個方向撤退了。

一路上,云溪看到河就喝水,找到野果就吃一些揣一些。

一天路過某個村莊,來了一小隊官兵,云溪趕緊躲起來。偷偷一看發現是越國的軍士,她又悄悄走出來,想去搭話問問。

剛走出來,背後就突然伸出一隻手來鉗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回身來,差點跌到後面人的懷裡。

云溪抬頭一看,竟是文種。

“文種!”她喊了一聲,差點哭出來。自己單打獨鬥的時候,時刻機警,顧不上委屈。如今看到熟悉的人,那些受過的罪一股腦反過味來,心裡又難過又酸楚。

文種緊緊握著云溪的手,看到她狼狽的樣子,臉上是既驚又喜。

那天當他看到勾踐敗退回來身邊沒有云溪的時候,幾乎是低吼著問折虞云溪在哪裡。折虞的沉默讓他惱怒不已。

戰前他和范蠡一再保護云溪,最後還是被勾踐找到,帶上了戰場。要不是勾踐和折虞承諾會保護好她,不然他們怎麼會放手讓她去。

好在文種沒有困在懊惱的心情裡很久,就立刻帶兵出來尋找。日夜不停,不眠不休。現在看到云溪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心裡總算寬慰了一些。

云溪和文種坐在馬車裡,也安下心來。她知道,沒有那麼多的吉人自有天相,自己被安全找到的背後都是文種的智勇與付出。

“謝謝你,文大夫,救我於水火。”云溪很鄭重地道謝。

文種把拿來的薄被蓋在她的身上,說道:“範大夫因為邊防之事抽不出身來,我受他之託,務必要將你找到。萬幸啊!現在尋到了你。現在戰事吃緊,這裡說不定不久以後也將成為戰場。”

云溪聽了淡淡笑了笑,說道:“不管你是受誰之託,是你找到了我,我就謝謝你!”

文種嘴角輕輕笑了笑,又恢復嚴肅的表情,說道:“你趕快睡一會兒吧。”

云溪確實是困了,這些天風餐露宿沒有睡一個好覺。現在安全了,太好了。還沒有多想,剛躺下的云溪就進入了夢鄉。

外面的車輪聲越來越小了,就像那時戰場上的廝殺聲越來越小了。太陽照在靜靜的太湖,將士的鎧甲上泛著光,他扶著劍,靜靜地對著她笑。那笑容有憐憫,有溫情,有欣慰,有歡喜。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