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友站在盤門上,默默地看著越國的方向。

向越國求和已經失敗,用不了多久,越軍就會從這個方向殺過來,攻破都城,殺死父王和自己,徹底滅亡吳國。

如果宗廟都被剷平,他們有何顏面去面對先祖,面對那些曾經日夜為吳國殫精竭慮的先王們。

可是,群雄爭霸,諸國混戰,又真的能說清楚誰對誰錯嗎?

弱肉強食,本來就是自然的法則,也是吳國衰落後必然的命運。

今天沒有越國,陰天就不會有楚國、晉國嗎?

哪怕越國今天滅亡了吳國,自己就能永遠走下去嗎?

是時候都該放手了。

“殿下。”

姬友身後響起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是離。

剛認識離的時候,他還是個十多歲的孩童,一臉陰鬱。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也成了一個臉上沒有稜角的中年男人。

尤其和云溪歃血為盟這五年,他似乎放下了身上禁錮多年的責任與仇怨,整個人越來越平和,甚至還長胖了些。

這些,竟讓姬友感到很欣慰。

“殿下,這是又來接替我的職務嗎?”離眯起眼睛笑起來,一如曾經的少年。

“是的,讓你守城,吳國會亡得更快。”姬友說話也不繞圈子。

離繼續笑著,“都這種情況了,殿下不打算殺了我嗎?”

“殺你?”姬友也笑了笑,“你做的比起太宰大人又怎樣?真正讓吳國走向衰亡的,不是你們。”

姬友看了看城外,又看向離,“雖然當年賑災的時候你十分出力,算是彌補了因為種子對百姓的傷害。但是老師和太子妃的性命你得揹著,如果你不敢說自己問心無愧的話。”

離哼了一聲,“您就別操心我了,我的心和命,都比你想象中的硬。”

姬友輕嘆一口氣,“離,如果吳國滅亡,我和父王都被殺了,算是對你的仇恨還清了吧。你好好活下去,活你自己的。”

“姬晨呢?”離不理會姬友說的。

“託付給師傅了。”

“也好,”離頓了頓,“如果你帶著必死的決心守姑蘇城,以後晨兒可能就是我兒子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姬友喊了他一聲,對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第二年十月,越國加緊了攻勢,一路打到姑蘇城下。

姬友守在城門,抵住了越王幾次進攻。

彌庸也早已撤回姑蘇,在城牆上和姬友一起對抗越軍。

直到他看到越軍揮舞著一面寫著“售”字的軍旗,頓時心急起來,“那是我父親的軍旗。”

“別急彌庸,現在不能出去。”云溪喊道。

“可是……”

“先不說能不能救下來,如果吳國亡了,就算現在救了又怎麼樣?眼下,保住姑蘇才是最重要的,吳國不亡,越國才不敢把你父親怎麼樣。”

“嗯。”彌庸憂心忡忡地看著城外。

“讓我出去,我能打敗他們。”姬地惡狠狠地說著,眼睛看向姬友。

姬友顯然知道如今的形勢已經和上次不同,吳國這一年連連失利,僅剩下了姑蘇城,如今不過是困獸之鬥而已。

他有點愧疚地看了一眼姬地,這次恐怕又讓這個弟弟失望了,這麼多年,哪怕到了最後時刻,他也沒能允諾他去戰場上廝殺一場。因為他現在出去,只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