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西市街口的人越來越多,越過圍觀的人群,能聽到裡面淒厲的女人哭聲,而這哭聲又吸引更多的人圍過去。

悉達多像條魚兒在人群中鑽來鑽去,鑽到了最裡面,看到了圈裡的情況。

發出淒厲哭聲的是個年輕的女人,她披頭髮散,面容卻很是姣好,衣著襤褸,身體卻頗為豐腴,且若隱若現,惹得周圍一些男人指指點點。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孩童,四肢癱軟,腦袋耷拉下來,看起來似乎沒有了生機。

在她腳邊還有一灘鮮血,不知是不是那個孩童的。

在她身旁站著幾個武士模樣的人,領頭的是個衣著鮮亮,帽子上插著一根白色羽毛的青年男子。

他捲起衣袖,似乎在和這女子說著些什麼,不知是安慰的話還是什麼,而女子表情麻木,只是一味的哭泣,青年男子臉上已顯出不耐之色,伸手就要去搶奪女子懷裡的孩童,女子緊緊護住怎麼都不肯。

悉達多聽旁邊的人道:“哎,這個野狼塔爾真是過分,為了搶奪這個女子為奴,竟把她的孩子給摔死了!”

“是啊,買人家做奴婢,把孩子也帶走算了,結果只要女的,不要孩子,這這……”

“因為這個野狼塔爾喜歡喝人奶,把孩子摔死,就沒人和他搶奶喝了。”

“真是畜生…”

“哎哎,可別亂說話,他父親是南石鎮的薩米提。這女人是個首陀羅,丈夫死了,留著孩子也是累贅。”

這幾個人有的是南石鎮的居民,有些是來這裡做生意的吠舍,大家一邊看熱鬧一邊說閒話,沒有一個人想著上前主持公道、施以援手。

想想也是,他們大多是生意人,手無寸鐵的普通鎮民,怎麼和統治階層的剎帝利對抗?

至於周圍那些乞討的吠舍農民們,其中有些還是女子的同鄉,卻也不敢上前出頭。

心中雖怒,卻也只能忍耐,不然結果就不是一個孩子的命了,搞不好他們的命都要丟掉。

這個時候最該來主持公道的該是更高層級的婆羅門,可婆羅門僧侶們居住在守衛森嚴,大水淹不到,食物不缺乏的城堡之中,他們的頭顱永遠在仰望著天空,渴望與神靈交流,極少低下頭看看那供養他們的泥土,那些卑微到塵埃裡的人。

悉達多大致瞭解了情況,跑回到喬達摩身邊,將情況告訴了他,“不過是個剎帝利要買一個首陀羅婢女而已,只是摔死了她的孩子。那人是鎮上薩米特的兒子,野狼塔爾,姦淫擄掠慣了。”

悉達多說的輕描淡寫,因為他自己也是個婆羅門,在翡翠城這樣事雖不常見,卻也不新鮮。

在桑傑上師的治下,翡翠城的統治者們還算溫和,駭人聽聞之事不說沒有,相對較少。

而越是往下,在那些小的城鎮、村莊,種姓壓迫就越是厲害,婆羅門和剎帝利的勾結越是緊密。

悉達多說完,以為喬達摩要走,沒想到喬達摩徑直朝著人群走去,他撥開眾人擠到街口,看到那個可憐的女人還在抱著孩子哭泣。

而野狼塔爾已經沒有了耐性,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刀,準備一刀將這哭哭啼啼的女子砍殺掉,省的看得心煩。

原本他見這女子貌美,身材豐腴,又正在哺乳期間,正和他所好,且她孤零零一人除了一個孩子外再無親屬,買回家中可好好把玩,結果這女子性情剛烈不願賣身,寧可乞討撫養孩子。

野狼塔爾一怒之下,奪過孩子摔在地上,孩子立馬沒了聲息,以為這樣女子就會跟自己走,哪知她抱著孩子一味哭嚎,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弄得他心煩意亂,心想幹脆一刀殺了!

刀已出鞘,女子沒有察覺到危險,周圍的人有些不忍看,有些驚駭萬分,有些卻瞪大眼睛準備看熱鬧。

當街殺人,這事說出去能吹小半輩子,好多年後好和人講曾經街頭的駭人往事。

野狼塔爾對著女子的腦袋揮刀砍了下去!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來,刀“噹啷”一聲劈在了一根鐵棍上。

野狼塔爾只覺得虎口發疼,定睛一看,是一個穿著刀麻長袍的高大青年,手持鐵棍攔在了女人身前。

正是喬達摩,他手裡握著的是從克魯達那裡拿來的鐵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