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頭顱落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雨停了。

一陣狂風吹來,厚厚的雨雲被吹走。

張懷眨了眨眼,看到天上掛著兩個又圓又亮的東西。

一個是月亮,還有一個也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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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垢世界。

翡翠城。

千沙河東畔,高聳的薩丁塔頂端,祭祀儀式在狂雷暴雨中達到了高潮。

頭戴青銅面具的刑殺尊者跳著長生舞,舉起青銅刀砍掉了三十天來第十九個達利特奴隸的腦袋,以此來祈求神靈停止這場無休止的大雨。

雨已經連下了五十一天,連綿不斷的雨水讓地處低窪的翡翠城陷入嚴重的內澇。

房屋、宮殿、神廟被浸泡和沖毀,農作物、牲畜、居民被大水衝跑。

泡得腫脹的屍身上常停留著食腐的禿梟,在被啄食殆盡之前,殘骸會漂進犀角森的綠鏡湖中,捲入被稱為羅波那之眼的大旋渦,成為鬼鮫的食物。

一條巨大的火絨鱷藉著暴漲的河水潛入城中,沿河的幾處民居和一個船廠遭到襲擊,死者的屍體被溶解,殘肢斷臂上留存著可怖的火燒痕跡。

至今這條巨獸還遊蕩在翡翠城的河溝水道中,如一個危險的陷阱,隨時會吞噬鮮活的生命。

但火鱷的食量是有限的,它只會攻擊那些生活在平民區的吠舍小商販、首陀羅匠人,或者在更為混亂、骯髒的下城區生活的達利特奴隸。

對於生活在高地的城市統治者們來說,真正的威脅既不是大水,也不是禿梟,更不是鱷魚,而是開始散佈到整個伊拉姆邦的可怕瘟疫,以及隨之而來可能發生的饑荒、動亂和羅剎鬼的入侵。

歷史的經驗告訴翡翠城的婆羅門祭司與剎帝利貴族,面對災難唯一的解決途徑只有向他們的守護神,森之女神苦西梨祈禱,向她獻祭充滿活力的生靈來祈求災難的結束。

一開始每兩天斬去一名達利特奴隸的頭顱,可接連獻祭掉十條鮮活的生命後,雨反而下的更大了。

於是,神廟的祭司決定,每天獻祭一個達利特奴隸,並且專挑二十歲以下,高挑健碩的青年。

那些在下城區髒水、汙泥中苟且生存的不可接觸者,爭先恐後地希望充當被獻祭的祭品,他們早已受夠了悲慘骯髒的人生。

只要被獻祭,就能脫離低賤的身份去服侍美貌智慧,象徵著生命活力的苦西梨女神,這比期待遙遙無期的來世福報要誘人得多。

當第十九個達利特奴隸的頭顱被砍下時,雨一下子就停了。

薩丁塔的三層階梯高臺上,苦行僧們張開雙臂,朝著南方的森林跪下,口中高呼梵天與苦西梨女神的名號。

城中飽受暴雨摧殘的居民,雙手抱拳置於心口,閉眼低頭在心中默唸感恩女神的寬恕。

五十多天來夜晚的天空第一次灑滿了雙子星的藍色和金色光輝,歡呼聲從翡翠城大大小小的民坊中傳出,夾雜著零零散散的哀嘆。

是那些年輕力壯的達利特奴隸們,他們失去了陪伴苦西梨女神的機會,只能繼續揹負著賤民的身份,在城市的底層和角落做著最為繁重骯髒的工作,熬完如牲口般的一生後在病痛或意外中死去,在死後期望梵天大神能根據他們生前信仰的忠誠度,為他安排幸福的來生。

他們中的一些人不禁羨慕在祭祀臺上最後被獻祭掉的那個達利特奴隸,他真是一個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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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兒張懷看著天上的兩個月亮,一個是藍色的,一個是金色的。

藍色那個也不是全是藍色,是藍色夾雜著棕黃,像一個混合口味的棒棒糖。

金色倒全是金色,它大概有藍色月亮的一半大小,遠遠地躲在藍色月亮後面。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竟然有兩個月亮。

張懷猜他大約的確是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