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鴻門宴
章節報錯
鱗乾旋踵桓族諸大夫之間。此時,桓族眾話事人鼎足而立,除了鱗氏鱗矔擁兵五十乘,向氏、魚氏各陳兵五十、三十乘。
兵為將膽,鱗氏不僅兵馬雄壯,還位列六卿,率先發言:“伯玄,你先和諸位長輩說說刺探到的見聞。”伯玄,鱗乾的字。古人的字大多與名是同義詞或者反義詞。
所謂玄天纁地。玄色代表天,纁色代表地。乾坤天地。乾和玄都是天的象徵,加之鱗乾為嫡長子,伯玄這個字取得也算相當有水準。
“公子卬與武氏三十乘,以寡擊眾,陣斬宋公,觀其士卒氣猶壯,軍陣嚴整,恐怕折損不多。”鱗乾一五一十回道。
“天吶?以三十乘破中軍,這還是人嗎?”向氏族長公子盻驚呼道。
本來昨夜宋公派左師進攻桓族的蕩氏大營,桓族驚懼不安,不知發生何事,惴惴不安,結寨自保。
蕩氏狼狽南竄,兵禍稍安,膽大的鱗氏派鱗乾召集桓族開會,定下計較。
“此必有人反宋公而相攻。我等不妨坐山觀虎鬥。”當時鱗矔猜的八九不離十,但他並不清楚宋公的對手是誰,亦不知孰強孰弱。
“倘宋公勝,反逆的家族被蕩平,卿大夫之位有缺,宋公為了安定人心,一定會把空出來的位置讓給桓族,畢竟桓族之兵足足有國家的三分之一。
倘若宋公敗,反賊必兩敗俱傷,我等不妨趁其微弱,順手除之。這樣以來一則為國家除逆,聲望無二;二則可以扶立一個如意的新君,新君我等所立,必對桓族言聽計從,到時向氏、魚氏復可重歸朝堂之上,操持一國權柄。”
然而事情的發展似乎沒有按照鱗矔的劇本來走——當然這只是鱗氏自己錯誤的判斷,他們沒有探明虛實,不知武氏這邊充其量不過悍勇之末罷了。
“為今之計,如之奈何啊?”公子盻來回踱步,“中軍一朝即滅,這個公子卬恐怕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啊,方才丹水之畔,有山呼擁戴之聲,倘若公子卬奪取大位,於宋國、於諸位大夫都不是好事。”
一個國家出現一位英武的雄主,在春秋亂世的各個諸侯國的任何一個之中,恐怕都是讓士人興奮的好訊息,就彷彿拿破崙從囚禁中脫身後,所有法國兵民群起歡呼一樣;然而在宋國則恰恰是個反例。
宋國本來就是投降周朝的微子之後,從來都喜歡和平,不喜歡爭霸。當初孔子的祖先公子嘉擔任宋國的大司馬,輔佐第十五代宋公——宋殤公。殤公、公子嘉與鄰國鄭國爭霸,戰亂不休,國人和貴族們不喜歡打仗、爭霸,索性把國君和司馬一道宰了,扶立新君。
後來宋襄公時期,第十九代宋公又策劃著和楚國爭奪霸主之位,桓族都勸諫他:“一國不再興。”桓族都希望國家不要捲入紛爭,在列國之間和平做買賣。畢竟是商人之後,人人都喜歡安安靜靜賺大錢。
但是宋襄公再次讓桓族失望了,泓水之戰,國君與大量成年精壯都死在泓水邊。不僅如此,宋國還要年年給楚王上貢,簡直是把底褲都輸光了。
在後世,桓族也一直堅持和平發展的路線,等到向氏的向戍執掌社稷,他甚至搞了一次中原的彌兵大會,讓晉國楚國兩個戰狂握手言和,桓族的政治傾向可見一斑。
當然,好戰的國君總是不絕如縷的,宋國最終也亡在了好戰之君手上。
末代宋君宋康王,不僅稱王,甚至悍然違反宋國的慣例,在戰國時代吊打各路諸侯,史書記載:“東伐齊,取五城。南敗楚,拓地三百餘里,西敗魏軍,取二城,滅滕,有其地。”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宋康王引起群雄公憤,最終齊湣王與魏、楚伐宋,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可以說,宋國的桓族和多數國人都喜歡國家承平,對好戰的君主敬謝不敏。
公子盻看來,這個公子卬雖然打仗很厲害,但是萬一公子卬當上宋公,很可能會用兵四方,給國家帶來沉重的苦難。
此外,一個好戰的君主,喜歡重用的臣子也必然是鷹派的戰狂,像桓族這樣的和平愛好者用菊花想想都明白,會被一腳踢出權力的中心。
公子盻面有憂色,其他幾位家主也心有慼慼。公子卬即位既不利於國家,又不利於家族,大家都不肯束手待斃。
“不如趁其未及國都,興兵克之。”魚氏的魚衍力主現在火併了公子卬,免得公子卬在國都成位後再殺,有違禮法,揹負罵名。
“萬萬不可!”鱗矔急道,“既然強大的中軍都被一鼓而滅,殘破的桓族,如何堪戰?”
鱗矔心裡直打鼓,桓族的左軍本來就比宋公御的中軍弱小,現在蕩氏還跑路了,怎麼看都是勝率渺茫。
“不如把他誆騙入營中,埋伏刀斧手格殺。”鱗矔提議道。但是公子盻質疑這個方案,他表示公子卬如果心懷野望,肯定不會這麼二,況且人家都發出話來,讓桓族首領到武氏軍中面見,沒準公子卬還打著同樣的歪主意要宰了在座的各位。
“不做決定比做錯決定還要糟糕。”鱗矔成功說服了眾人,反正沒有別的方案,還不如試試看,萬一事有不成,大不了再火併一場。聊勝於無嘛。
……
桓族的邀請被傳達給了公子卬,公子卬喃喃道:“鴻門宴啊。”
武功當然沒有聽過鴻門宴這個詞彙,一力反對公子卬冒險前往。
“大不了再和他們打一場。”武功嚷嚷道。
“拿什麼打?”公子卬反問道。
現在武軍繳獲了中軍大量的兵車、武器、鎧甲,這給了武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然而戰爭的主力依然是五十人的騎兵,標槍都浪費得差不多了。新繳獲的戰車也用不上,武氏計程車人除了弓箭手,都成了騎兵,而步隊計程車人都是當年開車不大利索的人,才被髮配為具甲的矛手。
野人更是指望不上,他們不僅沒有經歷君子六藝的訓練,而且營養不良,身材傴僂,讓他們駕車出征和送死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