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鐙,曾幾何時,一個小小的發明扭轉了世界的戰爭史,從此戰車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取而代之的是強勁的騎兵。

從遙遠的晉朝到數十年以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整整兩千年都是騎兵的舞臺。雖然亞述帝國在公元前就用戰士能在光滑的馬背上刺殺,但沒有馬兵的時代,即使在馬上穩定身形都要數十年的馬上功夫。而馬鐙的出現,能讓一個新手在幾個月內就形成基本的戰鬥力。

現代的學者仍舊在為馬鐙發明的時間吵得喋喋不休,許多人認為西晉永寧二年的陶俑足以證實漢族人在司馬氏統御江山的時刻,發明出了這扭轉乾坤的神器。但民間的質疑聲也針鋒相對,因為永寧的陶俑,其馬鐙只有單個而非成雙,有理有據地推測,單馬鐙應該只是輔助上馬的道具,而非沙場搏命的依仗。

另一派認為後南京象山出土的東晉陶俑才能標誌著馬鐙統治力時代的到來,象山陶俑左右皆具馬鐙,同時代的北燕貴族墓裡也發掘出對應的雙馬鐙。馬鐙的出現讓騎兵的戰鬥力發生質的飛躍,本來人體的戰爭動能在百瓦級別,但是馬鐙讓馬的衝量附魔在了武器的身上,從而達到恐怖的五百瓦級別,即使是攜帶木矛的騎士,也能尋找甲冑的縫隙,刺入雙甲貫體的敵手之軀體,奪人性命、取人首級猶如反掌觀紋般輕鬆寫意。

馬鐙提前一千年的問世,讓公子卬出盡風頭。臺下的武弁怔怔地望著長矛的尖端,咽喉中愕然發乾,口不能言。公子卬的戰術動作已經完全出乎他能夠理解的範疇了。

“長矛也能這麼厲害?撕碎三層布甲猶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短暫的失語後,士子們恢復了思維能力。按理說春秋時代的長戈如此盛行,有其一定的科學依據。

如今正處於青銅時代的末期,鐵兵在春秋晚期到戰國初期在逐步被列裝到各個國家的軍隊當中。秦始皇兵馬俑證實了秦漢之交,青銅裝備還是佔據了當時制式武裝的大頭,因為明聞後世的百鍊鋼要到漢朝時代才逐步興起。

相比於鋼鐵,青銅的質地就顯得太軟了。人類剛開發銅器的時候,用的還是純度很高的紅銅。這種金屬製備的武器強度差得一塌糊塗,動不動就變形、捲刃。隨著商朝人把錫元素添入配方,銅錫合金的硬度才逐漸得到改善,成為征伐東夷無往而不利的神兵——青銅。

但即使新增了兩成的錫元素,青銅的強度和硬度遇上哪怕是布甲,也不大理想。為了克服這一特性,歷代工匠都嘗試改變錫元素的含量,以強行拔高青銅的穿甲能力。但這終將是徒勞,強度和韌性長久以來都是相悖的雙生子。

錫元素超過兩成後,青銅的韌性就斷崖式下跌,不僅不能穿甲,砍在木製的戰車上,反而應聲斷裂——過剛易折就是這個道理。

在商朝銅匠一籌莫展的時候,商朝士兵們發揮了他們的才智。既然冶金學上難得寸進,那就用士兵的力量來突破極限。矛和戈因此被部隊普遍採用,菱形的尖頭加上大力出奇跡,體格健壯計程車兵在長期訓練後,還是能貫穿布甲、甚至銅甲的。

然而矛兵能做到這一點,需要訓練有素的突刺動作和一段距離的助跑,來完成動能的初步累積;而戈就不需要這麼麻煩,原地掄一圈,借用腰腹的力量能賦予啄擊極大的初速度。因此戈受到了商周貴族們的極大青睞,畢竟戰車上或者陣法中,哪有那麼多機會助跑?

萬事有得必有失,

三米長的銅戈的穿甲能力是以犧牲命中率為代價的。公子卬清楚地知道,以現在武氏的訓練水平,達到人戈合一者寥寥無幾,靠他們在疾馳的戰車上啄擊不過是啄天啄地啄空氣罷了。

“尚餘下兩個稻草人,還有人要和我對賭嗎?”公子卬一拉韁繩,把馬頭撥轉。

一片鴉雀無聲中竄出一句:“我!”

公子卬定睛一看,還是那個不死心的御者,武馳,笑道:“莫非你以為上次只是巧合,這次我未必能命中。”

“不是!”武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想要再仔仔細細地看一遍。殊不知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御者和車右的配合需要經年累月的磨合,但是公子的騎兵長矛只需要自己一個人就能獨立完成,還完成得這麼完美,這是戰車無法企及的;此外,公子剛剛尚未竭盡全力催動馬匹,尚且速度遠超戰車,倘若公子全力施展,又有如何效果呢?馳心中奇癢難耐,還望公子解惑。”

說罷,他往賭盤上放了一塊鏟幣,鄭重地行了個禮。

公子卬沒想到方才嚷嚷最大聲,思想最守舊地武馳居然這麼快就看清楚其中的奧妙,愛才之心油然而生。

“好吧,我答應再來一次讓汝等看個真切,但是全速衝鋒我是萬萬做不到的,畢竟我也是第一次當騎兵。”公子卬並沒有撒謊,他的騎術是在後世商場裡的馬術俱樂部學的,這種玩票性質的水平萬一摔斷脖子可就不美了。

他可是聽說吳京在拍《長津湖》中的馬術場景時,許多演員都摔進了ICU。

武馳和同伴的瞳孔緊緊地聚焦到公子卬的每一個動作細節,催動韁繩助跑加速,把長矛對準靶子後死死固定在腋下不動分毫,逼近稻草人五米距離內,細心的御者注意到公子卬像鉛塊一樣,重重地登在馬鐙上發力,小腿的肌肉如同山脊般隆起,上半身也微微前傾。

“中!”公子卬又一次輕鬆斬獲戰果。

武馳殷勤地扶著公子卬下馬,拍著胸脯躍躍欲試,得到肯定後,他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馬。

“這就是騎兵的感覺嗎?”他操控著馬匹繞著校場一週,先是慢步,膽子漸漸大起來,居然敢全速衝鋒。

“太爽了!太容易了。”武馳興奮地大叫了起來。相比於操控戰車上的四匹烈馬,駕馭一匹坐騎拐彎加速簡直是如指臂使,當馬速飆升到四十公里,他第一次享受到秋名山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