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繁鍥而不捨的電話,終於打了進來。

“樂之。”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更露出三分沒想到周樂之會接的錯愕,喊出這個名字之後便不知怎麼開口。

北方的冬天很冷,相較於室外,室內因為暖氣的浸潤要舒服許多,叫人終於不必瑟縮手腳。

“嗯。”從鼻腔簡單的回了一句,周樂之等著她的下文。

“你的感冒,好了麼。”周繁憋了半晌,這個外人看起來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此刻曬著南半球的陽光,在城市中央最繁華的CBD高樓上俯視著腳下的一切,面色雖然冷漠,對電話那頭語氣卻軟的一塌糊塗。

“好了。”周樂之頓了頓,甕聲甕氣的回了話,聽上去乖巧可始終還是藏著距離。

“我下週就要回國了,直飛A市,你……”

“沒空。”周繁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樂之打斷。

年輕女人突然清冷的聲線一如為人處世的決絕,尚做不到熱情,對周繁尤其如此。

“周繁,我沒空。”周樂之又重複了一遍,在電話裡直呼其名,她心頭的芥蒂,實在周繁如能為力。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好好的,不行麼。”周繁的求和不是第一次,但周樂之想法依然。

“是我的錯。”周樂之忽然開口,在長久的沉默之後。

“周繁,我們可以不聯絡的,我也可以退出盛安,沒有戲拍養不活自己,我就去一天打三份工,我總能養活自己的,我不該是這朵嬌花的,我從來不應該是。”

“樂之,樂之。”周繁感覺到了對面人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似乎妹妹的哭泣就在眼前,在她說出想要離開A市這樣的話之前,於心不忍打斷了她,隨即又重重的嘆了口氣,在結束通話電話前只丟下了一句:

“我們不要再提了,我下週三回來,你見不見我,我都會把航班號發給你,希望在機場能夠見到你。”

周樂之心情頗為複雜的走進了臥室,床頭擺放著一張照片,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眉眼間卻跟拿起相框的人並不相似。

自己跟周繁說過的每句話,楊宇都會知道,但這一天後來很安靜,誰都沒有來打擾。

周樂之往往在劇組一住就是好幾個月,也沒有養什麼寵物,自己是個沒有根的人,不想寵物也帶著奔波,她很喜歡的那隻貓,在記憶裡也早就死掉了,漆黑的夜裡,她習慣了一個人。

周繁和楊宇,他們覺得自己在周樂之面前和所有人一樣,冷漠,走不進周樂之的心,但周繁從來都是鍥而不捨,周家誰都不願意提起的名字,她千辛萬苦坐到掌門人的位置,周樂之該被她堂堂正正的領回去。

日曆一頁頁被撕去,明天就是周繁口中的下週三,周樂之眼神空洞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穿著一身乾淨的浴袍,陽光灑在臉上,是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懷裡枕頭上印著的小貓咪,正溜圓眼睛板了一張小臉,望著自己沒心沒肺的主人。

12月31號,也不知道周繁是不是故意選了這麼一個日子回國。

這一天是周樂之的生日,她向來不過生日。

但作為剛剛有點水花的女星,會有粉絲給她過生日,開啟微博,已經收到了不少的祝福,儘管私信裡的謾罵同樣也不在少數,畢竟有些人的惡意從來不需要理由。

現在是如此,十五年前或許也是如此。

周樂之閉上眼睛,爆炸聲還在耳邊響起,她忘不掉,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腦袋連著發疼,裹著毛毯,周樂之揉了揉眼睛,才瞧見外面已經一片漆黑。

凌晨四點,即便是車水馬龍的城市,此刻也到了休養生息的時候,三十二樓不剩什麼光,周樂之扭頭看向窗外,等著天光大亮。

迷迷糊糊的一天,睡了又醒,醒了再睡,周樂之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上午十點。

周繁的飛機早上九點落地,現在只怕已經被楊宇接走了吧,她本就沒有打算去機場,心裡卻空落落的。

一切好像依舊水平波靜,但周樂之心裡明白,從前的恐懼自己沒有戰勝半分,她走不出來,也想不明白。

與此同時的A市機場。

“終於回來了。”在接機口看到周繁的身影之後,楊宇很自然接過了對方的行李。

站在一米八四的楊宇身邊,周繁也沒有如何被銳殺了氣場,反倒更顯其高挑精緻。

足足一米七五已經夠傲視一般人了,一頭乾淨爽朗的短髮好久不見,相較上次倒是長長了些,勉強夠上鎖骨,一襲風衣裹身,更顯得臉小如巴掌,和周樂之容貌皆是清稚,不過周繁臉上多了些明盛的豔麗,更有三分商業女強人的氣場,楊宇向來欣賞這樣的她。

“樂之,應該沒來。”楊宇瞧見周繁駐足,站在她身邊,回答了她欲待出口的問題。

“那走吧。”周繁只是愣了一下,而後無比自然的戴上了墨鏡,大步朝前走去。

機場內部四季如春,地下車庫卻實實在在的露出了A市料峭寒冬的一角。

“今年好像特別冷。”上車的時候,周繁有些意識到自己的確低估了零下的威力。

“一直都這樣,或許如此吧。”楊宇鑽進了駕駛室,他順手開啟暖氣之後,周繁才算舒展了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