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路燈下,喝醉酒的超妹們拎著高跟鞋在寬闊的人行道上竄來竄去,一邊哭一邊罵著沒良心的臭男人。

在她們頭頂,某個房間裡,隱隱有老女人蒼暮的哭泣聲音飄出,壓抑而揪心。

幾輛賽摩超越疾馳狂奔的救護車呼嘯而過,低音炮喇叭沿途灑下我不後悔我曾經愛過的悲涼嘶吼,伴著刺耳的鳴笛,撕心又裂肺。

街道的對面,通宵的小吃店門口,先前還稱兄道弟的超哥們下一秒就掄起椅子板凳打得頭破血流。

不遠處,身著襤褸的老頭拖著堆著高高垃圾的夾車弓著腰艱難前行。

省博內,燈火通明。

足足四臺演唱會專用的探照燈分列四角,將並不大的院壩照得堪比最亮的白晝。

封蓋的彩條布已經撤走,但那封鎖線卻依舊還在。

熾盛的強光將封鎖線內的無數人照得鬼影幢幢,陰森而又恐怖。

封鎖線外,十幾號人並排著站立,像是皇陵神道前拱衛的雕像,安靜而又肅穆。

上百堆的瓷片反射出五顏六色的七彩眩光,投映在無數人的眼瞳中,絢麗奪魄。

滴滴滴忒忒忒的清脆聲不絕於耳,伴著那低低碎碎的報數聲,延綿悠長又極度滲人。

“一共一萬零十五片。包括被他摔爛的甜白瓷。”

“如果不算這個的話,確實是一萬零四片!”

“這是第四遍複數。”

封鎖線外傳來一陣陣低低的竊竊私語。隱藏在黑暗中的這群人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用時多少?”

“從他進場開始,一共三十八分鐘。”

現場有些沉默,只有幾顆紅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還有多少沒辨認出來?”

“兩片!”

“哪兩片?”

“十二花神杯和二里頭陶片。”

“有什麼爭議?”

“十二花神杯他認為是康熙的,我們認為是唐英在乾隆時候仿的。”

“二里頭陶片……幾位古陶老師還在看。”

“其他的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黑暗中冒出一個清朗朗的聲音:“都是對的!”

黑暗裡,十幾個人的呼吸聲變得粗重。

足足過了半分多鐘的時間,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聲音再次傳來。

“三十八分鐘,一萬零四片。平均每秒數四片多。”

“準確度接近百分之百。”

“當年霧老最快的時候,也只是每秒五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