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斯塔,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他喃喃道。

機械龍咚咚咚地走到房間中央,蜷縮在一個圓形的大平臺上。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想來這裡很久都沒有人居住過了,機械龍走過的地方都留下清晰的爪印。

山洞有飛機庫那麼大,洞內擺放著許多的工作臺,倉庫的鐵門沿著牆壁一扇接著一扇,頭上交織著密密麻麻的樓梯和狹窄的過道。這裡到處都是儀器裝置——液壓機、電焊槍、防護服、剷車,以及一些看上去像是核反應堆的艙室。佈告牌上掛著破爛退色的設計圖。至於武器、盔甲、盾牌等更是無處不在,其中一大部分都還是半成品。

機械龍正睡著的那座平臺上方掛著一面退色的大旗,圖案由於年深日久而辨別不清。旗子上的字母是希臘字母,雷奧認得它們的意思是:第九掩體。

這個第九掩體和第九營區有關係嗎?或是還有其他八個這樣的掩體呢?雷奧看著蜷縮在平臺上的機械龍,突然明白它之所以急切地衝進這個山洞,是因為這裡也許就是它的家吧。而當年某人或許就是在那座平臺上製造了這條機械龍。

“其他營員知道……”雷奧隨即啞然失笑。山洞內隨處都掛著蜘蛛網,積累的灰塵足有一指厚。地上僅有他的腳印和範斯塔的巨爪印。瞧這裡狼藉一片的情形,分明是百十年前就被人遺棄了,他是第一個來到第九掩體的人。工作臺上亂七八糟地堆著未完工的製造品,像是山洞的主人離去後就完全忘記世界上還有這個地方了。可為什麼呢?

雷奧看見牆上有一幅發黃的軍事地圖,紙張如同乾枯的洋蔥皮一樣脆弱。地圖上的日期標著:1864。

“這不可能。”他喃喃道。

接著他一瞥眼看見近處畫板上的一張由白色線條勾勒出的設計圖,心臟頓時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那張退色的圖紙上畫著從各個角度設計的希臘戰船。圖紙底部可以見到模模糊糊的幾個字,是“預言”兩個字嗎?看不清楚。也可能是“飛行”兩個字吧?

看造型,那正是他夢中見到的那艘飛船。某個人在這裡剛剛設計好圖紙,這項工作便被擱置下來了。最奇怪的是,圖上設計的船頭竟然與雷奧小時候畫的那艘船的船頭一模一樣——都是龍頭船。

他喃喃說:“範斯塔,這船頭怎麼和你一個模樣啊?真怪異。”

龍頭船的巧合令雷奧心裡隱隱感到不安。不過此時他滿腦子的疑問有待解答,那點兒不安情緒剛一產生就被他忘在腦後了。雷奧想取走設計圖好好研究,誰知圖紙剛一接觸到他的手便碎了一塊。他只好放棄這個念頭。他環顧四周,想看看這裡是否有已經造好的這艘船的部件。但山洞裡只有許多緊閉的倉庫大門,根本找不到任何實體船的痕跡。

範斯塔吼了一聲,提醒雷奧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沉迷在那艘船的想象中的雷奧這才意識到此時距離早晨只有個把鐘頭了。他拯救了機械龍,可沒有翅膀的機械龍對這次探險行動幫助不大,他需要的是能夠飛行的東西。

範斯塔用頭推給他一條皮質的工具帶,然後抬起頭,雙眼發出的紅光照在天花板上。雷奧順著燈光看去,看見有許多船隻懸掛在頭頂上方。

“範斯塔,”他欣喜地叫道,“我們有活兒幹啦。”

李阿宋夢見了狼群。

他站在一片紅樹林中,面前是一座石殿的遺蹟。地面上泛起的霧氣與灰濛濛的雲層連成一片,天上掉下冰冷的雨滴。一群體態碩大的灰狼圍著李阿宋打轉,低吼著露出鋒利的牙齒,蹭著他的褲腿,輕輕地把他往石殿的遺蹟那裡推。

李阿宋可不想成為這群野獸的口糧,於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暫且順著它們的意思好啦。

靴子踩在地面上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石殿譭棄了,只剩下高高的石煙囪如圖騰一般默默地矗立在那裡。石殿本是一座宏偉的多層建築,雕樑畫棟,富麗堂皇。然而在歲月這把剔骨刀的欺凌下,它只剩下了一副乾巴巴的石頭架子。李阿宋穿過一條搖搖欲墜的走廊,來到一處院子裡。

前方是一個乾枯的長方形池塘。池塘內霧濛濛的,看不清底部有多深。一條泥濘小路通往四方,路兩邊是高高低低的石牆。狼群走到紅色火山岩石砌成的拱道里。

池塘對面坐著一隻巨型母狼,竟比雷奧還要高上好幾尺。它的兩眼閃著銀光,身上的皮毛如同周圍火山岩一般都是深紅色。

“我認得這個地方。”李阿宋說。

母狼朝他點頭致意。它其實並不會說話,但李阿宋卻能明白它的意思。耳朵、鬍鬚、嘴唇,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以及目光,都構成了它的語言的一部分。

母狼說:“你當然認得我。當年你來到這裡的時候,還只是個菜鳥罷了。如今,你再次故地重遊。這是新的探險,也是新的開始。”

“這不公平。”李阿宋話剛出口,便知道自己又犯傻了。誰見過狼講公平呢?

狼是天生的冷血動物,它們既沒有同情心,也不懂公平二字。果不其然,那母狼說:“我們的‘公平’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李阿宋憤憤不平,一個連自個兒名字還沒有搞清楚的人,還談什麼“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是勝了,也是一個糊塗王。不過他倒的確認得這隻母狼,不光認得,還知道它的名字叫魯帕,是狼中的女王。很久以前,是魯帕在此地撿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李阿宋,撫養他、保護他。沒有魯帕,就沒有他李阿宋。但魯帕卻容不得他表現出半點軟弱。在狼的世界裡,軟弱就意味著死亡。

李阿宋問:“你能為我指明方向嗎?”

魯帕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池塘內的霧氣頃刻間便消散了。

李阿宋迷惑地看過去,只見兩根尖尖的石柱直立在池塘內,猶如兩個巨型打隧道機的鑽頭從地底下突然鑽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