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覓嬌自從那日出門後,就再也沒往外去過。

晉氏出身不高,又是繼室,也沒什麼規矩和架子,小輩們的晨昏定省更是能免則免。加上國公爺和府裡其他幾位爺都去了江南,府里人少,這段時間便乾脆不讓人去請安了。

沈寶瓔姐弟被沈自熙嚇到後,也老實了許多,更不敢往沈自熙跟前去。

是以,宋覓嬌倒是清淨了不少,只每日去凌雪軒侍候湯藥。

但自從宋覓嬌和牧雲稚見面再回府後,府中便三不五時有流言傳出,說她明面上是和牧雲稚見面,實則是在閨中好友的遮掩下,同明闕私會!

一開始還只是丫鬟之間的揣測閒談,近來竟有鼎沸之勢,分明是要以口舌作刃,要了宋覓嬌的命!

就連遲刃這個並不怎麼說話的,也旁敲側擊地給宋覓嬌提過這事兒。

但不管府中流言傳得多難聽,宋覓嬌都一概不參與,更沒讓人去外頭打聽,就當自己完全不知道,只一心在沈自熙跟前賣乖。

前兒冷了一陣,今天卻難得見了太陽。宋覓嬌看了眼天色,已經到沈自熙用藥的時辰了。她淨了手,正要去沈三郎的屋子,水冬就急忙從外頭進來。

水冬神色緊張,先是左右顧盼一番,見四下無人便趕緊關了門,疾步走到宋覓嬌面前,一臉篤定地回話道:“小姐,府裡近來的那些訊息都是從一個外院負責漿洗的丫鬟嘴裡傳出來的。”

水冬緩了口氣,又繼續道:“那丫鬟名叫紅鸞,原本是沈五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但她偏生是個嘴上沒門兒的,常與人嚼舌根,還經常把五小姐說的一些玩笑話添油加醋地往外頭說,被三夫人周氏知曉後,便打發去了外院。”

宋覓嬌蹙了蹙眉,“沈五小姐?是三房萬姨娘所出的五姑娘?”

宋覓嬌入府雖還不到一月,但她處境尷尬,自然會想方設法多多打聽鎮國公府的訊息。長房襲了爵位,自是風頭無兩,二房有梁氏這麼個厲害人物,平日裡自然也張狂些。

倒是沈家三房……

三房的老爺在朝中掛了一個虛職,成日裡醉心詩書,並不在這些俗務上多費心思。三夫人周氏是醫官世家的女兒,性子冷淡,也不愛摻和國公府的這些事。

那沈五姑娘是萬姨娘的女兒,因三夫人周氏多年無所出,萬姨娘的一雙兒女就都養在她膝下。雖是庶出女兒,但三夫人性子磊落,三房那些姨娘們也都老實本分,並沒什麼壞心眼,加上又是從小帶在身邊養大的,待她基本也是和嫡女沒多大區別。所以這沈五小姐雖只是庶出,但也跟嫡出一般,配了四個一等丫鬟,八個二等丫鬟。

但不管怎麼說,三房一家子人在整個國公府裡都不大出挑,所以宋覓嬌乍一聽到這事兒竟跟三房扯上了關係,不免有些驚訝。

見水冬點頭稱是,宋覓嬌便坐下倒了杯熱茶,捧在手裡卻也不喝,只淡淡道:“從一個大丫鬟變成替人洗衣擦桌的粗使丫頭,她怕是沒法兒甘心的。”

“正如小姐所言,那紅鸞一心想回去當自己的大丫鬟,但三夫人下了死令不許她再近五小姐的身,她就把主意打到了沈四小姐那兒。”

宋覓嬌聞言抬眸看了水冬一眼,忍不住輕笑一聲,不知褒貶地低聲吐出一句:“倒是有幾分聰明,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沈寶瓔跟她不合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這丫鬟倒也機靈,想著折辱她去討沈寶瓔的好,以求一個好前程。

茶水熱氣氤氳,宋覓嬌的臉隱在霧氣之後,雖看不清面容,但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

“這倒是有趣了,三房的下人,竟會沒來由地傳我的閒話,那紅鸞一個外院丫鬟,又是怎麼知道這些訊息的?”

水冬立手站在一旁,聽見宋覓嬌自言自語一般的話,搖了搖頭,表情有些沮喪,“再多的奴婢也探不出來了,但這話的確是從紅鸞嘴裡傳出來的。”

宋覓嬌起身走到水冬面前,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幾日辛苦你了,跟著我來到這個地方,是我連累了你。”

水冬卻一個勁兒的搖頭,“小姐!水冬自小跟著你,自然是你去哪兒我去哪兒的!以後小姐不許再說這話了!”

宋覓嬌被她逗笑,連連稱好。

可水冬心裡卻惦記著自家小姐的清譽,一臉愁容地看向她:“小姐,流言越傳越厲害,奴婢實在厲害,難不成真就由著這府裡的下人壞您的清譽?”

“管自然是要管的,但不能讓我動手。”

她在這國公府無根基,也沒人可用,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掐斷流言的。況且是非對錯皆在人心,流言的真假卻全看聽到的人信與不信。哪怕她舌燦蓮花,不信的人終究不信。

要破此局,只能掐了源頭。

“小姐的意思是……”

水冬還想再問下去,屋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遲刃的聲音隨即響了起來,“宋小姐,夫人身邊的劉嬤嬤來了。”

跟在遲刃身後的劉嬤嬤聽到她的稱呼,有些驚訝地抬了下頭,但很快又收斂情緒,站在一旁等宋覓嬌出來。

宋覓嬌眉心一蹙,但很快又擺出一張笑臉,開門迎了出去。

“劉嬤嬤怎麼來了,可是婆母有什麼事?”

這位劉嬤嬤可不是普通的下人,她不僅是先前那位國公夫人的乳母,先夫人去後,就一直跟在晉氏身邊,一手扶著這位出身不高,卻嫁給姐夫做繼室的庶女坐穩了國公府主母的位置。

晉氏待她,也多有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