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寶瓔也聽出梁氏的言外之意,“孃的意思是,明闕?”

梁氏輕笑一聲,“這明家和宋家到底是定了親事的,雖說明闕退親,宋覓嬌也嫁進了咱們國公府,是可傳出點流言,也是正常。”

“沒了沈自熙護著,我就不信宋覓嬌還不死!”

房內燭火搖曳,牆上映著母女兩人的影子,在這寒冷冬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凌雪軒,住所的名字和主子性格一樣冷。

宋覓嬌和水冬都傷得不輕,倒是宋尋風被護得好好的,身上除了去扶宋覓嬌沾上的血跡,便只有臉上的巴掌印,其他連油皮都沒破點。

沈自熙讓人帶他下去換了身乾淨衣裳,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沈自熙在喝藥,便忍不住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惡名滿金陵的沈家三郎。

孱弱和狠辣這兩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詞,卻都體現在了他身上。

宋清正脾氣好,家中下人也多數感念主家恩德,他們的生母去世後,宋清正也並未續絃再娶,後宅空置,家裡也沒發生過什麼汙糟事。是以,沈自熙懲治下人和親弟妹的雷霆手段,宋尋風還是第一次見。

他在原地愣了許久,直到應崇上前叫他過去。

“宋公子,三爺叫您。”

宋尋風走到沈自熙跟前,暖爐的溫度叫他身上好受了些。

沈自熙並不愛喝那苦藥,抿了兩口只當交差,一臉嫌惡地放回托盤上,揮手示意下人趕緊拿遠些。下人雖然還想勸兩句,但一掃沈自熙不大好看的臉色,也只能作罷,連忙就退下了。

宋尋風枯站了許久,見沈自熙漱了口,又吃了不少點心蜜餞去壓嘴裡的苦味,但就是不說話晾著自己,他也沒惱,就這麼站著。

沈自熙吐了果核,又動作矜貴地擦了擦嘴,見宋尋風竟還在跟前站著,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這幾日,我允你住在我這兒。”

“一旦置辦好住處,你就自己收拾東西滾出去。”

宋尋風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猶豫了好半晌才低聲道:“那我姐姐……”

沈自熙嗤笑一聲,他窩在狐皮靠椅上,表情嘲弄,視線如小刀一般,剜著宋尋風的皮肉,“還想著帶你姐姐走呢。”

“咳、咳咳——”他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咳得臉色紅潤,倒比剛才多了幾分人氣兒,“宋公子嬌生慣養著長大,帶著你姐姐一起在甜水巷那漏風的屋子裡,是要叫她們兩個女人家支應著,還要自己趕走那些不懷好意,夜夜攀牆頭的地痞流氓?”

“家裡都破落成這樣了,宋公子還一副少爺做派,算得上是榮辱不驚了。”

沈自熙先是狠狠嘲諷了宋尋風一番,隨後又無所謂地道:“左右這婚事也是我們家的長輩做主的,宋小少爺想把人帶走,我是沒什麼意見。”

宋尋風半低著頭,垂在腿側的手不斷收緊,攥成了拳頭。

他心中有恨,可也無能為力。沈自熙的話雖然難聽,卻不無道理。眼下他們與國公府二房結怨,只怕他前腳把姐姐帶走,後腳就會有不斷的禍事。

他一沒有功名,二不會武功,憑著莽撞性子又能做什麼事!

即便他再想帶走姐姐,此刻也不得不忍。

沈自熙見他不說話,耐心也消磨殆盡,起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不料剛走出去兩步,負責照顧宋覓嬌的婢女遲刃就推門出來,衝沈自熙的背影行禮,說道:“三爺,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