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緩緩說道:“蕭老施主,你和令郎雖然分離多年不得相見,卻早知他武功精進,聲名鵲起,成為武林中一等一的英雄好漢,心下想必也極是欣慰。我和我兒雖日日相見,卻只道他為強人擄去,生死不知,反而日夜為此懸心,這其中憂苦,只怕還在蕭老施主之上。”

葉二孃忍不住哭出聲來:“你……你不用說出來的,這……這可如何是好?你可怎麼辦?”

玄慈溫言道:“二孃,既已作下了惡業,反悔固然無用,隱瞞也同樣無用。只是這些年來,可苦了你啦!”

葉二孃搖頭垂淚道:“我不苦,你有苦說不出,那才是真的苦。”

玄慈緩緩搖頭,向蕭遠山道:“蕭老施主,如此說來,丐幫徐長老,鐵面判官單老施主一家,譚公譚婆,趙錢孫施主這些人都是損於你手了?”

蕭遠山道:“不錯!這些人都是我殺的。當年帶頭在雁門關外害我全家的人是誰,這些人明明知道,卻偏不肯說,個個袒護於你,豈非該死?”

蕭峰面色複雜,他此前一直以為這些人都是“帶頭大哥”這個“大惡人”所害,為的就是不讓他查知真相,從而找其報酬。可現在才知道,原來他一直苦苦追尋的“大惡人”竟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卻從何說起?

玄慈道:“蕭老施主,當年雁門關外一役,老衲鑄成大錯,眾家兄弟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愧疚於心,今日再死,已經算是晚了。”

說到這裡,卻見他忽然提高聲音,說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當日你假傳音訊,說道是契丹武士要大舉來少林寺奪取武學典籍,以致釀成諸般種種大錯,這些年來,你心中可也曾有絲毫的負疚嗎?”

在場眾人突然聽到玄慈說出“慕容博”三字,不禁都是一驚。群雄大都知道慕容公子的父親單名一個“博”字,當年在武林中也是好大威名。只是聽說此人已然逝世,怎麼玄慈這時候會突然叫出這個名字來?難道當年假報音訊的便是慕容博?

眾人順著玄慈的眼光瞧去,只見他目光所及,正是那個先前曾與蕭峰動手的灰衣蒙面僧人!

只見那灰衣僧人一聲長笑。說道:“方丈大師。你的眼光好生厲害。居然將我認了出來。”

說著話只見他伸手將臉上的灰布面幕扯下,露出一張神清目秀、白眉長垂的臉來。有一些老一輩的武林中人頓時忍不住失聲驚呼,認得這人正是傳聞早已去世多年的姑蘇慕容氏上代家主慕容博!

原來此番少林派召開武林大會,慕容博深知針對的就是他們慕容家。但情勢所迫,若不想他們慕容家聲名掃地,卻又不得不去,他生恐兒子一人難以應付,便隱於暗處,暗中保護,後來見兒子不敵阿紫這個小魔女,這才出手偷襲,現身出來。

玄慈道:“慕容老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素來敬重你的為人。那日你向我告知此事,老衲自是深信不疑,以至於其後鑄成大錯,誤殺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見不到你了,後來聽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悲痛,一直只道你當時和老衲一般,也是誤信人言,釀成無意的錯失,心中內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這一聲長嘆,實在是包含了無窮的悔恨和對慕容博的責備。

蕭遠山與蕭峰父子二人不禁對望一眼,目光中都滿是怒火和恨意。

蕭峰早先便得凌牧雲告知,又一直追查,已經基本查明瞭真相,早知慕容博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是一直找不到慕容博的蹤跡,這次前來參與武林大會,為的就是趁機揪出慕容博來。

之前他現身攔住慕容博,為阿紫打抱不平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卻是懷疑到了慕容博的身份,因此才會執意要讓慕容博脫下面幕亮出真容來。他雖然不認識慕容博,但阿朱卻認識,只要慕容博摘下面幕,他自然就能判定真假。

而蕭遠山卻是驚怒交集,他這些年來雖然一直籌謀報仇,卻始終將注意力盯在玄慈這個“帶頭大哥”的身上,直到此刻,他方知當年他一家之難竟然全是因慕容博假傳音訊、挑撥為禍而起,慕容博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燒,恨不得將慕容博剝皮食肉!

玄慈道:“慕容老施主,只是老衲現在還有一事不解,不知你可否能夠給老衲一個答案?”

慕容博笑道:“老方丈,你我相交多年,情誼深厚,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就儘管問吧。”

“當年你假傳音訊,害了蕭老施主一家和我們中原武林的諸多英雄豪傑,以至於一樁仇恨綿延三十餘年不休,事後你又假死瞞名,隱瞞真相,這一切都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