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正在韓菱紗於心不安,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雲天河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啊,原來,大家都是要走的嗎?爹要走,那個人要走,你到時候也要走,山上難不成只住得下我一個人嗎?”

韓菱紗一抬頭,就看到雲天河雙目含淚,她是個本性極好的姑娘,現在一下慌了神,忍不住走上前去,掏出方帕為他揩拭眼角,“喂,你別哭啊,大男人怎麼動不動就哭了,連我這個小姑娘都不如。”

雲天河搖搖頭,“我不懂你說的那些,我只是難過。”多年來他執著生死之迷,獨自一人思索,不經世事,只會越陷越深,故而不知何時就有了這樣一份傷感悲慟的心境,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卻被韓菱紗幾句話勾斷了愁腸。

韓菱紗過意不去,“喂,我跟我說說,這些年你都是怎麼生活的?你說的爹,還有那個人又是誰?”

雲天河點點頭,“我爹就埋在這裡,往裡去不遠就是了。那個人,是我小時候遇見的,他對我很好,教了我很了不起的本領,但他說和我只有兩面之緣,第二次見我之後就走了,再也沒回來,山上只剩下我一個人。”

韓菱紗便問,“那你說的那個人,其實沒死對不對?”

“嗯,他本領那麼好,肯定不會死的。”

“啊呀,你這個笨蛋,你一直住在山上,肯定見不到人家了,別信什麼兩面之緣,你下山去找他不就再續前緣了嗎?他要是一輩子不回來,你就一直待在山上嗎?”

山頂野人很自然地點點頭,“我爹說了,山下的人很複雜,有的還很壞,讓我不要下去。”

他言語從來坦然,句句情真意切。韓菱紗可憐他孤苦一人,便說,“我是好人,我帶你下山去吧。”

雲天河一愣,“下山,能幹什麼?我在山上也很自在啊。”

“笨啊,剛才不是還說,你下山了就能再去找到那個人了呀。”

雲天河又羞赧地表示,“我從來沒下去過,不知道怎麼找人。”

“所以說一切有我嘛,你跟著我就是了,順便還可以教我劍仙的本事。”

“劍仙?那是什麼?”

“不就是你咯。”韓菱紗指了指雲天河身側的劍丸,又指了指他右手握持的仙劍,“你真厲害,是怎麼讓這顆球發光的啊?”

“哦,這個簡單,只要我想著,亮起來,它就亮了。”

韓菱紗本擬可以聽到一兩句神功口訣,哪想到是這種沒頭沒腦的大白話,頓時有些洩氣,“喂,你到底是不是劍仙啊?根本就是個野人嘛。話說,你這兩件寶貝都很厲害,是你自己做的嗎?”

“不是啊,我會做木雕,做傢俱,也會打鐵鑄劍,不過這兩件東西我造不出來。這個是我爹留下的,這個是那人留下的。”

“這麼說來,你爹和那個人,肯定都是劍仙咯。這裡既然是你爹的墓室,說不定還藏了些好東西,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

雲天河連忙搖頭,“不行,我爹說了,不要打擾他和娘。你還是快點跟我走吧,別待在這兒了。”

韓菱紗不與他爭辯,只是嘆氣,“你呀,真是爹的好大兒,他說什麼你都言聽計從,既然他已經死了,留下的那點東西,與其長埋地下,不如帶出來,給活著的人使用。天底下就是自私的人太多,隨身的財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偏偏還要放在墓穴裡,還用機關把手,生怕被人偷去,哼,無非是多費一番手腳,平白還讓人覺得小氣。”

雲天河對她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毫無概念,仍舊只是憨憨一笑,這便領著韓菱紗出去,到了外頭,他精神一振,笑著招呼,“我帶你看看我住的地方吧,可寬敞了。”

“喂!你還沒答應我呢。”

“我知道的,要收你為徒,教你本事,還有跟你下山去找那個人,我答應你就是了。”

韓菱紗驚喜地哇了一聲,“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爽快,以後我就叫你師父了,你有什麼本事現在就教給我吧。”

雲天河咀嚼了一遍,“師、父,我爹說到過這個,可我不明白,師父究竟是什麼東西?”

韓菱紗為他解釋,“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呢,就是教你東西的長輩。”

“長輩?不行不行,我不要當你的長輩。”雲天河凝望著韓菱紗的眼睛。

哪個女孩兒能抵擋他的眼神,韓菱紗不自覺已經滿臉通紅,嘴上磕磕絆絆地爭辯,“喂,你不想當我的師父,那你想當我的什麼啊?”她說完這句話立即反悔,“呸呸呸!你就當我的師父好了,別的什麼也別當!”

這姑娘背過身低下頭去,心裡惶急:完了完了,被這野人盯得渾身不自在,居然開始說胡話了,呼,冷靜下來。

她背後的雲天河根本聽不懂她話裡的隱義,只是說:“可是,我不想當別人的師父,我爹說,當師父和做徒弟都很麻煩的,有很多條條框框要學,許多事情不能做。我們還是當朋友好了,我爹說,和朋友在一起最自在開心,我和你說話就、就很開心了,那個,我們當朋友好不好?”

韓菱紗仍舊背對著他不敢轉身,“你,你這個野人,既然如此,本姑娘就勉為其難當你的朋友好啦,不過說好,你還是得教我本事。”

“好啊好啊。”雲天河樂滋滋的,山上清寂,他卻從不甘寂寞,能有人作陪,在他看來是世上第一開心的事情。

雲天河帶著韓菱紗參觀自己多年的居所,最初的木屋,還有樹屋以及石窟,韓菱紗原本一語不發,但看他對屋裡陳設,種種器具如數家珍,不由得感嘆此人真是多才多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