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村來了,這日本佬一直都無聲無息的。我見他悄悄站在巷口,左右張望,於是故意繞個圈,走到他身後。

“喲,來了。”

他很快而輕微地哆嗦了一下。“怎麼是你,你怎麼發現我的?”

“哎呀,某人身上的味道,我隔著八百里都能聞到。”

這裡的味道,我指的是他落魄的氣質,這種消極的心態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竹村的意志力,他像是一把生鏽的武士刀,沒有往常那麼敏銳了。

竹村可能當真了,他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腋下,再抓起衣領聞聞打底衫的味道,“沒什麼氣味,難道是我的鼻子已經適應了嗎?”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喏,傢伙什兒給你。”我把帆布包放在地上,“防禦者,經典的動能輕機槍,用過的都說好,這可是我花大價錢弄來的尖兒貨,兩組彈藥,都在這兒了。”

“我的工作具體是什麼?”

“你呢,待會兒去他們的後門,看到有逃出來的幫派分子,就給他幾梭子。”

“就這麼簡單?”

“可不是嘛,快些行動去,我們全程保持聯絡,就先這樣吧。”

憑藉手頭的線索,我也是順藤摸瓜,首先是找到了塞德里克的聯絡人馬切伊·納科涅奇內,再透過對他的一番審問,得到了附近一處清道夫的據點。

不是我自詡後現代的佐羅,但我的確打算冒著被報復的風險發起對清道夫的攻擊。

蝨子多了不怕癢,在夜之城混,肯定得和幫派打交道,通常呢,你也別指望大家能和和氣氣收場,有這種想法的人,要麼是活不過半個月,要麼是已經一頭栽倒在夜之城的某條黑巷子裡了。

還有一件事是我常常警惕的。

我正在駭入這個小型團伙的子網,當你在網路空間彷彿一隻巨大的食人怪物,抓住了那一根根控制電子元件的線頭,把獵物一點點拉進懷抱——你就完全明白,你已經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這是毋庸置疑的。

遊蕩在賽博空間,常常會使人沉浸在一種非人的存在感裡,而這裡也往往滋生對世界觀壞的意識形態。

我誠然是明白,自己的存在,與周圍人的存在一樣,不過是這個資料模擬的龐大結構裡的一串字符集合,說不定有人給我們的意識程式碼後面還新增了註釋,這些註釋或許就讓我們與其他構成世界的程式碼有了區別。

我對這幫割腎的發起進攻,先是定位了子網裡裡的全部人員,再操控他們佈置在據點的一架全自動機炮,開始屠殺吧。

他們知道自己的網路被駭入了,那又怎麼樣?

我本人正坐在這處據點外的車輛裡,一面控制機炮瞄準射擊,一面上傳魔偶,重啟敵人的義眼。讓他們在黑暗、恐懼、火焰和金屬裡化作碎片。他們逃竄,又一頭撞上竹村架起來的輕機槍。

這就是我要說的,當你可以像清空回收站一樣抹殺周圍人的時候,你不由自主會有怪異的想法。

這個世界,我意識到它的錯誤,它內在的矛盾。

有某種很大的可能,它並不能控制我,或許我是這個模擬程式裡的一個謬誤,正因如此,程式會以空氣牆一類的東西阻礙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