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〇一章 雪落三尺(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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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姑娘獨自去了唐家堡,家事總是難言,她不願把景天扯進來,“很無趣。”她深深嘆了一口氣,揹負劍匣的模樣已經是一代劍仙的氣派。她說去過神劍門方知天下蠅營狗苟不值一哂,唐家的齟齬她不想摻和,往事也許會隨風一起飄遠,她是這樣說的。
景天不好說自己願意陪她去唐家堡,他想著唐姑娘一人總是顯得有些獨木難支,一個人打架,一個人對罵,都有些氣弱。他笑著說“我陪你去吧。”
“陪我做什麼?瞧不起人啦?”唐家姑娘像是會讀心一樣,“好好陪你的龍葵妹子吧。”
“我不是……”
“行了,我自己去,你找個地方歇息,或者就在客棧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景天回了永安當,他這四捨五入也算是衣錦還鄉,至少得知他入了神劍本宗後,掌櫃和同伴們都連連誇耀。
久別重逢,這昔日的小夥計而今神采飛揚,一襲白衫賽煙絮,負雙劍丰姿如龍,玉面辭霜雪,不慚世上英,好比那皎皎中天月,已然是仙家人物。小夥伴們對他又親又怕,說上幾句話後就訕訕地站在一旁。
“景天,你現在好威風。維護天下和平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刻薄的趙掌櫃也會說好話了。
“沒有的事情。”景天撓著頭,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小夥計了,如今是可以輕描淡寫講述六界未來的大人物了。
好似眾生的前途都在他三言兩語中。景天對此頗有點恐懼。他想起楚門主的話,神劍門把人界的走勢安排得明明白白,分明是關乎億萬萬眾生性命的抉擇,從她口中說出來卻輕描淡寫,而景天聽罷後竟也不覺有甚離奇。
或許這便是神劍門,狂人的宗派。景天自以為還什麼都不懂,心裡已滿是狂氣。
他在永安當坐不過片刻,街坊鄰居都聞訊趕來恭賀,景天受不了這樣熱情市儈的場面,藉口有要務在身,這便匆匆而去。
離開永安當,景天悵惘道:“或許我再回不去了。”
他一副高手寂寞的樣子,惹來路人白眼。推著小車賣菜的大媽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心上人和別的男人跑了?哎呀,這種事情也是難免的嘛,別難過啦。”
“不是啊嬢嬢,我沒有失戀。”
“哦,那你擋路了。”大媽已經賣了十年菜,她的心和折耳根一樣冷酷,一把就將景天搡出去十丈地,推小車慢悠悠走遠了。
神劍門新秀感慨,“好深厚的內力,果然高手在民間啊。”
有人在街尾高呼:“邪劍仙老祖來渝州傳法啦!大夥兒都去看呀!”
霎時間群情激動,閒逛的、看相的、擺攤的、做買賣的,不拘男女老少一發都湧出來,街道上一窩蜂,飛簷走壁又是一窩蜂,御劍飛行還是一窩蜂。景天被人群推著往前走,不一會兒,又有人拍他肩膀,轉頭一看,還是剛才那個大媽,“小夥子,你也去聽法啊?”
景天點點頭,剛想客套兩句,大媽又一把將他搡開了,“小夥子動作太慢,嬢嬢先走一步!”這三百多斤的婦女左腳踩右腳直直躥上半空,落在屋頂上連瓦片都沒踩碎,景天再次感慨:“果然是高手。”
不管高手低手,渝州城裡能動彈的都來了,邪劍仙的法會在當地的僧廟舉辦,和尚們被佔了地產還樂呵呵幫人數錢,要傳法的可都非一般人,能以劍仙自居,那都是一場場生死鬥決出來的。據說這邪劍仙從東海來,一路挑戰天下名家,無一敗績,以劍道稱宗,故能傳法。
景天混在聽法會的人群裡,瞧見那傳得沸沸揚揚的邪劍仙本人,卻是個赭發白須的老者,氣度斐然,望之儼然一代宗師的風采,更兼周身劍罡澎湃,壓得眾人心膽俱顫,絕非浪得虛名之輩。以景天的眼界評判,此老的道行就是在神劍門內也當是首屈一指的,或許連大師兄對上此人也要脆敗。
他再次感慨,“還是那句話,高手在民間哪。”景天轉念一想,“此人以邪劍為號,行事大膽,如此狂放不羈,也許是個倜儻非凡的性情,待我聽過他宣講的法義,再考慮是否與他結交。”
巳時一刻,法會啟,有僧眾吹法螺,敲法鼓,舉牌肅聲。待眾聲止息,邪劍仙端坐高臺,開口宣講:“吾乃東海潛修之士,幼年時觀即墨仙人照壁乃悟劍道,遂遠遁大洋,與魚蝦鯨龍為戲,苦行百載乃成無上劍道。吾自登陸以來,遇山拜山,過門拜門,輾轉天下欲求一對手而不得,因此發大宏願,將傳道之天下人,望後來者傳習吾道,能出類拔萃者,可與吾一戰。”
景天聽罷這番話語,心中大為感嘆,此人竟有這般氣魄,或許大宗師一流的人物總是沒有門戶之見,也不偏執地位身段,寧願有更多後來者挑戰而怡然不懼,卻與江湖上的守屍鬼們大為不同了。
法會要連開三七二十一天,景天來得巧,正趕上第一天,他打算在渝州留到法會結束,這般盛事可不能錯過。白天講法,晚上還有花鬥表演,整個渝州城都會沉浸在歡慶的氣氛裡,正趕上年關,那更是喜上加喜。
景天聽了一天的劍理,自覺大有所獲,此君道行高深,難得的是循循善誘,講法時能平鋪直敘,不故作高深,也不遮掩藏匿,故而不論長幼,上人下士皆能領會,至於參悟所得,就因人而異。
他意猶未盡地回了客棧,大堂裡冷冷清清,客人們多去法會遊玩,唐家姑娘獨自飲茶,捧著杯一語不發,面沉如水的模樣,繚繞一身鬱氣。景天極少見她這副神情,唐雪見這樣女中豪傑總是爽朗大方,現在看來她也有軟弱的時候。
“雪見,你還好嗎?”
“你去哪兒了?”唐雪見瞥了眼景天,不動聲色,既不冷漠,也不親熱。
“我去聽法會了,就是那個叫邪劍仙的修士,他的劍道真是別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