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暗暗搖頭,心想小師弟的劍術仍處下乘,將劍器當作木柴棒一般揮舞。

只見鏽巒當空一跳,忽然炸開一道潤黃的劍光,將照膽劍一裹,頓時將之擊落。

景天心神與照膽相合,只覺耳畔轟隆一聲山洪咆哮,頓時神智昏瞑,再回過神來,劍器已跌落在地。

無人發話。同門都凝視著景天,他那張英氣而蒼白的臉猛地湧上紅潮,機靈的眼神也變得灰撲撲,大家都知道他敗了。但折劍鬥仍未結束。必然要有一方率先言敗,或是被斬斷劍器才能算輸。

景天沒說話,照膽神劍離他有十丈遠,方才的一口元氣被鏽巒的劍光打散了,他只好施展擒龍功把劍器捉回來。

他猶豫著正要認輸,臺下忽然有人高喊:“小夥計,加油!”

景天哆哆嗦嗦地朝喊話那人看去,正是唐家姑娘,她笑意盈盈的模樣好看極了。

龍葵劍忽得震盪起來,旋即從景天背後脫離,直直朝鏽巒劈去。

神劍弟子皆以為景天在心上人面前鼓足勇氣,要和親愛的大師哥火併,紛紛鼓譟叫好,看熱鬧的是真不嫌事兒大,至少兩位當事人都有些害怕。

神劍大師兄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龍葵劍的蹊蹺,非但看出蹊蹺,他的靈覺還在急跳。

擋不得!

鏽巒急轉,一跳躲開龍葵劍的劈砍,又飛騰穿梭,閃爍連連,劍丸舞空似星辰閃滅,其速之快,已非人眼可追及,便是以靈覺感應,亦是緲如塵煙,恍惚間,鬥劍臺上處處劍影,倒好似有千百顆鏽巒同時出現了。可即便大師兄催動再速,那紫晶剔透的龍葵劍竟依舊逼得鏽巒左支右絀。

眾人見小師弟的紫晶劍分明只是翻飛穿梭,不緊不慢,當空留下絲帶也似的劍痕,好比織女舞梭,其形靈動清逸。鏽巒惶惶急急如漏網之魚,每每退避,絲毫不敢與其交鋒。

“大師兄這是做什麼?鏽巒重如山巒,大師兄的法力催動,更是能壓塌五嶽,倒傾四海,竟會被景師弟的劍器逼退?”

“不然,也許是大師兄在引導小師弟修習御劍之道。你們瞧鏽巒遁如飛星,而小師弟的劍路粗笨遲緩,豈非是大師兄在幫他熟悉鬥劍之法?”

“你別不然了,看大師兄的臉色,那把劍有古怪!”

“不是大師兄教景天,是景天鎖住了大師兄!”

唐家姑娘也在臺下看著,景天不好抓耳撓腮,但他心裡其實已經焦急,眼看龍葵劍動勢愈來愈輕緩,似乎大局已定的悠閒,那邊大師兄額頭冒的汗都能洗臉了。

倏忽間,龍葵劍與鏽巒第一次交擊,鏗然大作,一萬一千斤的劍丸被砍出一個缺口,遽然墜地,砸得眾人一跳。

敗勢已現,大師兄並不氣餒,他自然知曉龍葵劍的特異之處,只當是與一位劍道前輩過招,此刻雙眸裡恍如燒起金焰,臺上鏽巒與他心神交融,即便遭此重擊亦未脫離掌控,此時他再不留手,發揮他習練多年的劍訣。

“吒!”他發聲大喝,鏽巒古樸的外表忽得毫光大放,觀者只覺眼前大地似乎在急速隆起,倘如神山拔超,五靈之氣暴動,地脈洶湧咆哮,便有大風席捲四方,功力不濟者當即吹飛遠離。

大凡得道真修出手必有異象,方士佈陣移山填海,五靈咒術攪動天地氣機,劍修神意遽現如洪濤拍岸,此乃自然動靜之理,有一力出必有一力還,練氣士借天地施法,其勢驚煞鬼神。然劍修之道,不以勾連宇宙為妙機,只取一點精粹劍心,劍氣縱橫披靡,破法斬敵無往不利。蓋修真練氣之士,乃如鯤鵬,化魚在水搏擊三萬裡,化鳥在天振翅九萬里,其能負青天、絕雲氣,尚去以六月息者,故其不離乾坤借法。習劍之輩卻似蟲蝶,苦心磨礪,於九地之下熬煉薄天之心,褪去凡胎而躍於九天之上,呼吸動靜間有雷霆相隨,卻視之等閒,斬敵何必求天意,劍出自然有分曉。

鏽巒劍丸暴跳時能引得地氣震動,並非大師兄施法借力,實乃劍訣威力宏大,好比神象分陸,踏足間崗巒傾塌。

風聲獵獵,景天受此吹刮,睜眼不得,只隱約瞧見一道灰白劍柱沖霄而起,剎那後光芒收歇,強風漸止。

勝負已分。

眾人恍然望天,雲層已為鏽巒劍氣穿破,碩大的空洞朝四面擴散,展露碧空如洗。再看鬥劍臺上,紫晶劍器悠然漂游如魚,灰白劍丸已被劈作兩半,兀自在地上打轉。

景天急忙招呼龍葵劍歸來,一幫同門都簇擁上來嘖嘖讚歎,他招架不住,只好苦著臉訥訥不言。

大師兄擦一擦臉上油汗,收起鏽巒的殘片,也快步走來,“好厲害的劍器,是哪位前輩的佩劍?”

“這是我撿到的。”景天忙不迭作揖,“大師兄對不起,是我沒看好她。把您的劍丸弄壞了。”

“噯,莫說兩家話,神劍門內歷代弟子皆傳習鑄劍、養劍、習劍之法,這枚鏽巒雖是我得意之作,但終究是要拋舍的,劍冢裡有我過去鑄造的劍器一千二百四十七柄,如今又多了一枚。噫!終究不如前輩的實力唷!”大師兄豔羨地看著龍葵劍,“這般靈性的劍器,非有緣之人不能受青睞,師弟不妨去卷宗閣查一查此劍來歷,興許還能知曉是本門哪位前輩遺作。”

“不忙不忙,大師兄你沒了劍器就趕緊下去,咱們還想跟小師弟過過手呢!”

“就是就是!小師弟不如咱們還是玩車輪鬥吧,哥哥我正好是冀州人,車輪斗的規矩咱門兒清啊!”

這些同門七嘴八舌,總之都要欺負景天,大夥兒笑眯眯的樣子,就連唐家姑娘都躍躍欲試,景天拍拍腦門,“好吧好吧,承蒙各位師兄師姐看得起,小弟今天就捨命陪諸君子……”他話還未說完,挑戰他的人已經排好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