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咳嗯,鹿正康同學,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好久沒有互換身體了。”

“四周了吧,一個多月,怎麼了?”

蘇湘離伸出小手,作討要狀,“那你就該把隱私日記交出來了呀。”她這樣子,像一隻小松鼠,鹿正康心裡有些溫暖的笑意泛出來。

“還不能確定這種事情還會不會發生,再等等吧。”鹿正康如是說。

“哦。”蘇湘離有些低落,她今天的表現,很稚氣,讓鹿正康忍不住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的她,也是很可愛。

鹿正康至今還記得自己今生的點點滴滴,得益於系統的改造,他的記憶力很好。像他這樣生活很如意的人,沒有被虛擬世界束縛,所以才一力維護著真實世界的意識形態,從他個人的角度來說,他的努力其實也是自私的。

鹿正康陷入了惆悵中,蘇湘離看出來了,他的目光很渙散,這個傢伙,他的半張臉沐浴在清晨透過窗紗的光中,在一層稀淡的黎色朦影裡,他微闔的睫毛投下更深的濃蔭,把眸子裡浮漾的星光都遮攏,彷彿在月夜下粼粼閃耀的河塘。

憂鬱的鹿正康是不多見的,童年於少年時代的主旋律的快樂,是光明,享受著最大的權利,沒有義務和責任帶來的煩腦。如今,潛在的生活壓力已經讓時刻精神爽朗的鹿正康都不自覺地露出力不能及的疲態。蘇湘離本以為,完成《三次世界》後,生活就能回到往常安逸的模樣,現在她發現,其實不行,有些東西,在知道後,就會帶來不可磨滅的痛苦。

鹿正康在揹負著什麼,蘇湘離沉默不語,她有些想逃避,作為一個16歲的年青人,她對世界還抱有僥倖,只要她不去理會,不幸就不會降臨在她頭上。

然而,蘇湘離在知曉鹿正康的疑難後,如何能放下心來?

“鹿正康,你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她說的是陳述句,沒有懷疑。

鹿正康像是驚醒,嘿嘿嘿地笑起來,“想什麼呢。”他把蘇湘離拉進懷裡,用下巴搓了搓她的額頭。

蘇湘離深吸著他的氣味,失去了氣力一樣附在他身上,囈語道:“鹿啊,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說,我們就像一個人一樣,為什麼要瞞著我呢?哪怕你要去做什麼壞事,我也會陪你到底的。”

“我怎麼捨得……”鹿正康心軟。

蘇湘離勃然大怒,“你果然有事情瞞著我!”

中計了!

鹿正康憂鬱深情的臉色馬上就崩塌了,他滿頭大汗,“沒沒沒!怎麼可能,哈哈哈,我不是看你很入戲就跟著說一句嘛。”

蘇湘離癟嘴,露出泫然欲泣的姿態,她的模樣,目光像重錘一樣,砸在鹿正康鼻頭上,他眼前一黑,馬上就慌了神,從小到大,他很少見蘇湘離哭過,她再難受也只是低頭安靜地待一會兒,唯一見過她流淚是在參與內測的前夕,那一次她是怕極了,可不管怎樣,她都是一個很陽光的堅強女孩,而經歷了《三次世界》事件後,她更是變得非常開朗,絕不會輕易露出柔弱的姿態。

“你別哭,千萬別哭啊。”鹿正康語無倫次的哆嗦起來。

蘇湘離繼續扮可憐,她一開始只是裝委屈,然而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假如鹿正康真的出意外了怎麼辦?

她想象某一天,開啟門,鹿正康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他甚至來不及對她說句話就溘然長逝,然後她就得參加鹿正康的葬禮,她是未過門,沒有正式關係,沒得到雙方父母承認的早戀者,她該怎麼辦?她只能以同學的身份站在他的墳墓前,甚至,連墳墓也沒有,他的骨灰灑在大海,蘇湘離連一個悼念的去處都沒有。鹿正康的家人會知道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一個人會永遠銘記鹿正康嗎?

蘇湘離越想越難過,她就問:“鹿正康,你老實回答我,有沒有危險的?”

鹿正康想扯謊,可他在她的眼神下再一次語塞了,不說話就是預設。

“你怎麼敢!”蘇湘離心臟都冷了,她沒有再作出可憐的模樣,她只是不敢置信地凝視著鹿正康,眼淚不停往下淌。

“別這樣。”

“你想我怎麼樣!你都要死了,你想我怎麼樣?!”

“我不會有事啊。”

“萬一呢,我們只是高中生欸,你別覺得自己當過內測員,是什麼少校就很了不起,你有沒有替你家裡人,替我想想,你要是出事了,讓我怎麼活?”

“那你就替我活下去。”鹿正康說,“我走的路,並不光榮的,我也很自私,有什麼事情,都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