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韋爾城中心,王宮之內,亨頓大公的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六位妻子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裡,那些大臣,那些奴僕,往日熱鬧的廳堂里居然連燈燭都沒有,也無人去拉開窗簾,影影幢幢的樑柱在正門打進來的日頭光裡抖索,整個城市都在沸騰,哭聲、吼聲,叫罵聲,更有輪轂滾滾,刀兵交擊砰然如冰裂;酸澀的血腥氣,不知何處來的木柴燒焦的氣味,乃至王宮前大街上面包店裡傳來的麥香味……

一切都很不真實,一切開始於區區一小時前,有人大喊:教廷的騎兵被殺了!然後,大公急急忙忙出去,王室的成員們慌慌張張趕到議事廳,然而,空蕩蕩的。

在這樣一片濃郁的,化不開的,充滿故事的黑暗裡,那些宮廷裝飾的掛毯、壁畫、雕塑、器具,都蒙著淡淡的反光,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忽閃忽閃,似一條條鐵針似的刺得人表皮生疼。

蒙渠·德·康奈爾抱著膀子,在角落裡打量自己的家人。

父親的女人們都是蠢物,真正有能力的王后三年前已經歸天,現在的都只是一些漂亮的平民女人罷了。大哥是個柔弱的娘炮,二姐是個沒什麼行政能力的美人兒,老四他一直像陰險的毒蛇,可也就是一個狠毒的紈絝子弟罷了,現在臉上的汗都能拿來給他自己洗澡了。可憐,三個可憐的妹妹,她們只是十來歲的小笨蛋而已,最小的那個剛剛十歲,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吧。

大門透進來的光是這樣刺目,讓人不敢去看,躲在王宮的陰影裡反倒舒適而安心。

“沒事的,沒事的……”

呢喃聲被大門處一道狹長寬闊的影子打破,那逆光的巨大人形,頂著一個球形透明的頭盔,隱約有一張陰沉沉的臉,他的左手提著一個短髮的腦袋頸部還在滴血。

“你是誰?!”現在的王后大喊。

“飛面教裁判所執行長,懲戒騎士,唐金!”

那人把首級扔進來,在地上像皮球似的,骨碌碌滾了幾圈,停在蒙渠·德·康奈爾腳邊,側臉朝上,正是亨頓大公的臉龐。

大王子驚恐地喊叫起來,二公主則高呼:皇帝陛下不會放過你們的,惡賊!

蒙渠拾起父親的首級,猛地跪到地上,在家人震驚的目光中,卑微地膝行至唐金騎士身前,“偉大的真神的信徒,我,康奈爾家族的第三子,第二直系繼承人,蒙渠·德·康奈爾,願意代表亨頓公國王室,以我們高貴的血統起誓,將我們的土地奉獻給真神,做你們的教區,請放過我們這些孤苦的人,我們會背井離鄉,永遠不踏上這片土地一步。”

唐金的背後有更多護教軍走上臺階,他們一個個聳立著彷彿山壁,投下綿密的黑影。

“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亨頓的新國王了,其餘的人,都殺了吧。”

副官湊到唐金耳邊,“閣下,除了兩個男性,剩下的都是婦孺之輩。”

“怎麼,你屈從自己卑賤的慾望了嗎?”

“不,我的執行官大人,我的意思是,教宗冕下說不定會需要這樣,高貴血統的女人。”

“那就留下那四個女孩。”唐金吩咐完,又對蒙渠說,“你要隨我們去聖城優婆拉茲,教宗冕下會接見你的。”

“……遵命。”蒙渠俯首,在無人可見的浮塵表面,他的臉龐似悲似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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