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由與孫麗釵第一次見面。

上一次共處一室還是兩年前,當時孫麗釵病重,而本由還不記事。

那之後,本由被帶到了少林寺內,孫麗釵反倒留在了別院。

兩人就一直沒有相處的時間。

然而一見面,卻意外的融洽,孫麗釵的思維靈動如春蝶,而本由的氣度安定如夏蟬,共同依附在鹿緣菩薩這顆大樹的枝條上。

正緣扣的體驗很奇妙,單純是與外人分享自己的思路、機變,在這種念頭通達的狀態下人心是絕對理性的,絕不會摻雜多餘的隱私情緒,一切表述都是條理分明,乃至可以互相心領神會。

一個人的智慧有限,集體的智慧無限,更不必說是互相傾力合作而默契十足的狀態。

若說將正緣扣比作因特網搜尋引擎也是不妥的,更像是靈魂附體來得直觀。

譬如某人擅長繪畫,某時扣定的同伴畫一副山水而其本身是個不能再外行的新手,那就直接透過正緣扣的連結,取代同伴的意識,隔空作畫。

這一招或許用來作弊是再好不過了。

鹿正康也是感概不已,真要有這功能,學習才叫減負呢,只需發揚自己的特長愛好即可,不會的叫同學幫忙考試……

他在這邊暗自出神,正緣扣裡的本由和孫麗釵開始交流。

準確的說,不能算作是交流。

他們都不是普通小孩,所以不會是打打鬧鬧的,相反,他們之間互動的場面如同一場無聲的默劇。

考量、思索、試探、抗拒。

在正緣扣的世界裡,人的面具被脫去,心與心的交流做不得假。

孫麗釵表現出反常的警惕與排斥,這才是小姑娘的本性,平時的乖巧只不過是她為博取大人好感的偽裝,在內心的空虛中,她依舊是那個躺在床榻上感受生命垂危之恐懼的小娃娃。

永遠面無表情的本由則還是面無表情的,他的倔強似乎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

這樣固執的兩個人相遇,但他們非是針鋒相對。

他們的眼神都很純良和善,孫麗釵雖然不願意表述太多,可對小禿驢還是很有好感的。

二人這樣緘默著,不親近,不遠離。

蝶不會為蟬鳴所吸引,蟬亦是不曾迷戀蝶舞。

可它們都是窗外風景。

許久。

“……我先走了,下次再見。”孫麗釵對本由釋放了一點禮節性的善意,隨即離開了正緣扣。

本由呼得長出一口氣,雖然還是面無表情。

他站在一片亮堂堂的光芒世界裡,上下四方都是混同的色彩。

這些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