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然面上的笑意也微微地僵持,待裴霄的身影徹底地消失在視線之後,路安然那後知後覺的沮喪逐漸地漫上心頭。

裴嶼伸手揉了揉她柔順的栗色披肩長髮,掩去了寒意輕聲開口,“怎麼了,不開心嗎?”

路安然搖搖頭,把小腦袋埋到裴嶼的懷裡沒有開口,好像她剛剛的那番話,反而讓哥哥更討厭底迪了,可是她慢慢地回想著自己的話,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究竟是說錯了什麼。

路安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感感知能力比別人都要敏銳,可是她畢竟年紀還小,處理不了人情世故,就比如現在,她只能感知到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對,卻無法對此作出改變。

裴嶼看到懷裡像是蔫兒了一般的小嬌花,稍加揣摩後輕嘆了口氣,隱隱約約地也發覺是自己的幼稚心思作祟,傷了這個小姑娘的心,“你要是真的喜歡裴霄,我們可以週末邀請他來我們家玩,好不好?”

路安然抬起小腦袋,一雙琥珀色的晶瞳裡再次染上了感染人心的笑意。

“真的嘛!”

“你這是質疑你哥哥的可信程度嗎?”

裴嶼裝模作樣地微微沉下嗓音,如鋼琴般低沉醇厚的嗓音一點一點沁入路安然的耳中。

路安然像是搖著小撥浪鼓那樣晃悠著自己的小腦袋,興奮地吧唧一口親在了裴嶼的額頭上,“哥哥最好啦!”

裴嶼愣怔了片刻,終是拿這個小傢伙沒辦法,“記住哥哥之前說了什麼嗎?”

“記得呀,不能隨便親親別的男孩子,但是哥哥是家人,是安然最喜歡的家人,所以......”路安然停頓了片刻,又有些微微地擔心,“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呀......”

裴嶼搖搖頭,“沒有,你能記住就好。”

家人,兩個封存在內心已久的詞彙一點一點被和煦的春風溶解。

當路安然說出我們家的那一刻,裴嶼就已經徹底地想自己的內心臣服。

他有家了。

自最疼愛他的母親離世後,裴嶼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會過,理解過家的含義。

當他被裴家收養的時候,他天真地以為,自己是不是孤兒院裡那個最幸運的小孩,他馬上又要有家了。

可是事實不過是在嘲諷他的愚蠢,他,不過是生活在裴家的一條寄生蟲,在惡臭的陰溝裡獨自成長。

他向來不奢望自己能夠得到偏愛,可是過了許久他才認清一個事實,他不配奢望能夠得到愛和關注,只有仇恨才是澆灌著他成長的唯一養料。

不過這一切,在懷裡這個小東西出現之後,悄然改變。

命運的齒輪悄悄地錯位了一顆。

人生的軌道便就此改寫。

又或許,是錯位的人生得到修正......

莊嚴肅穆的黃昏夕陽,投落在紅磚牆上,天邊酡紅如醉,沁著幾分涼意破了窗子,漏了幾束朦朦朧朧的光影到屋子裡。

機械的鍵盤聲隨著修長凝白的指節一點一點在偌大的書房裡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