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苦寒,四月中還看不見半分春色。

黃沙浩渺,夾著一道道未融盡的殘雪。

縱橫闌干,說不盡的蒼涼。

嶙峋的胡楊樹下,幾個圓頂氈房緊挨著。

三頭鐵包金的大獒犬悠閒地來回踱步,但始終也不離開氈房周圍。

忽然它們的耳朵全都立了起來,朝向西北方向看去。

在遼遠的天盡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兒。

三頭獒犬保持著不動的姿勢,眼睛幾乎都不眨一下,緊緊盯住那個黑點。

漸漸的,黑點越變越大,能看得清是一個人騎馬賓士而來。

馬蹄敲打在土地上,老遠就能聽到動靜。

氈房的門開啟了,一箇中年女子依門而立。

她美麗的眼睛含著揮之不去的憂鬱,同時也有歲月難以抹殺的純真。

正是太陽西下的時候,那一人一馬似是從夕陽上奔騰而下。

女子不得不把手遮在額頭上,方能看得清楚一些。

馬上的人穿著一件黑色貂球,身材頎長。

中年女子向前走了幾步,步態有些慌張。

但隨即她又站住了,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人一馬來到跟前,那幾頭獒犬也奔了過去,圍著那個人撒起歡兒來。

緊接著,氈房裡又走出兩個少年,他們都生得高高瘦瘦,眉目英挺。

“母親,起風了,快進去吧!”騎馬來的是姜暖的大兒子霍棗。

他今年已經二十二歲,和霍恬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姜暖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有些恍忽,彷彿又看到了霍公爺。

霍棘和霍策則問兄長:“路好走嗎?驛站那邊可有信嗎?”

霍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說:“路上還有些殘雪未化,不過也不礙事。”

站房裡點著羊油燈,姜暖一看封皮就知道是徐春君寫來的。

老三霍策嘻嘻笑著對大哥說:“大哥,不止這一封信吧?芳菲姐姐是不是也給你寫信了?”

霍棗的臉一紅,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霍棘忠厚,推了老三一把說:“你快叫人做飯吧,大哥去了這大半日肯定餓了。”

他們來到這裡已經三年多了,霍恬在大戰中失蹤,尋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尋到。

姜暖不肯死心,帶了三個兒子親自來尋找。

他們如今住的這地方就是當年的戰場。

當初作戰時大軍出發向西,姜暖便讓氈房的門向西,希冀著有一天霍恬能從他出發的地方再次返回。

每天她都會站在門前眺望許久,只是三年過去了,霍恬依舊杳無音信。

油燈下姜暖讀完了信,久久沒有說話。

“母親,徐姨母家都好吧?”霍策小聲問。

“姨母家都好著呢。”姜暖回過神說,“這三年苦了你們了,為著我的一份痴心,連累你們在這苦寒之地受煎熬。”

姜暖對三個兒子深感歉意,他們年紀輕輕,正是愛玩的年紀,有誰願意離開京城的繁華富庶來到這荒涼淒冷的大漠?

“母親,我們願意的,我們願意陪著你等父親回來。”霍棗作為長子最懂事,也最孝順。

只要天氣不是太差,他總會出去尋找父親,這些年走過的路加在一起足有十幾萬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