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無疾食不知味地吃了頓飯,略消了消食,牌局又起了。

牛油蠟燭明角燈,象牙骰子一點紅。

吆喝聲、骨牌聲、笑罵聲,攪合在一起,把人牢牢地裹進去,像裹進一場摻著金粉銀箔的夢裡。

鄭無疾手裡摸著牌,心思又飄遠了。

她那樣的人也會病麼?

累病了?

很累麼?

她生了病還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樣子麼?

必然是變醜了。

下家一連催了他好幾次, 他方才驚醒似地丟出一張牌去。

“哎呦,多謝鄭大官人了!”下家正缺這張牌,高高興興地接了。

“鄭大爺,你怎麼打這張?”其他人不解,“你們家開錢莊也不能這麼敗啊!”

鄭無疾笑笑,說道:“總贏沒意思,輸兩把提提神。”

他收回亂飄的思緒,抖擻了精神,連著贏了兩把。

可不知不覺又走了神,把剛贏的錢全輸了出去。

旁邊桌上有人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有人答道:“酉時初刻了,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關城門了。”

鄭無疾忽然就坐不住了,覺得這裡椅子硌屁股,人也吵,而且不知誰有狐臭,燻得他頭疼。

偏偏上家捏著一張牌琢磨了半日,想要打出來又忽然收回去,然後捏起另一張繼續琢磨。

鄭無疾便不耐煩地催道:“你到底要出哪一張?!”

那人便不高興了,反駁道:“不是你剛才磨磨蹭蹭了,我想好了再打使不得麼?!”

“難道還要琢磨到天亮不成?!”鄭無疾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

“我就等天亮怎麼了!你輸不起別玩兒!”那人不甘示弱。

“不玩兒就不玩兒!”鄭無疾推開了眼前的牌,招呼跟著的小廝:“小順!拉馬來!咱們走!”

小順立刻答應一聲去牽馬, 山莊管事的過來做和事佬:“鄭大爺不玩兒了?那改日再來。”

“明日算好了賬到我們府上去拿錢。”鄭無疾伸了個懶腰說, “我先走了。”

他走了,立刻就有人過來坐下,補齊了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