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大都。

自由禮堂。

輕巧流暢的交響樂在圓形拱頂的上方迴盪,如湛藍穹頂上緩慢流淌的雪白流雲。

在這個年代想要聽到樂隊的線下演奏,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自由禮堂是個例外,這裡由議會出錢承辦,養了不少熱愛古典音樂的“有志之士”。

換種說法可能更容易理解,其實是納稅人承辦了這個老舊時代遺留的文化瑰藏。

就如同圖書館一樣,大部分人對於精神文化的態度是從骨子裡漠視的,只要擁有了即可,一本書放在書架上,翻閱不翻閱便不再重要。。

大都的人民知道有自由禮堂的存在就足夠了。

哪怕來這裡欣賞一場演出,票價並不昂貴,大概就相當於出門吃一頓快餐。

但很顯然……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寧願吃快餐,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咀嚼精神食糧。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冢鬼邢雲蹲在大禮堂最後一排的座椅上,他的姿勢十分怪異,看起來像是一枚把自己藏在陰翳裡的球,轉過頭笑著望向少年:“你知道是什麼日子麼?”

“不知道。不過我猜……”

顧慎輕描淡寫開口。

“今天很有可能是你被仇家捉到,一槍爆頭的日子。”

他與冢鬼坐在不遠處,相隔三四個椅子位置,看起來像是沒有關係的兩人,但事實上禮堂足夠空曠,最後一排基本沒有坐人。

真正願意欣賞樂曲的,都坐在了前排……那裡有大片大片的空位,是沉浸演奏的最佳席位。

“身為‘新世界專案’的負責人,被長野大人物聯名通緝,外面有不知道多少號人排著隊想殺你,你應該清楚……躲在花幟地底才是最安全的。”顧慎皺眉道:“這個關頭,竟然敢出來聽演奏會?”

冢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指搓了搓,問道:“就算是真正的孤魂野鬼,也應該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吧?出來聽場演奏會怎麼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曲子麼?”

“我孤陋寡聞。”顧慎再次搖了搖頭。

對他而言,聽交響樂實在是太過高尚的愛好。

顧慎一向很誠實,而且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不是高雅之士,但並不會因此而對高雅之物生出鄙夷和唾棄……對於“交響樂”和“演奏會”,他試過理解,但很可惜,自己生下來就被老天爺關了某扇窗戶,純粹是一個不通樂理的白痴,只能隱約聽出曲調裡流淌的一些情緒。

僅此而已。

“海頓的第94交響曲。”冢鬼輕聲道:“我喜歡這首曲目。”

“……”

顧慎揉了揉眉心,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他捋了捋思路,然後緩緩問道:“你是認真的嗎……明天就是提名備選議員的日子,你把我約到這裡,就是為了請我聽這首交響樂,然後告訴我這首曲目的名字?”

“是,也不全是。”冢鬼笑道:“不是我請你,而是納稅人請你。大都的公民們出資搭建了自由禮堂,這隻樂隊是由他們養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