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水波濤洶湧的浪潮中,宋慈單手揹負在後,只露一枚拳頭,那枚拳頭上沾染了斑駁血跡,但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人群對他敬而遠之,沒有一人敢進入他的五米範圍之內。

這層天幕,是保護,也是囚籠。

與宋慈廝殺交戰的這幾分鐘,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撤退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如果有可能,他們再也不想和烏鴉交手,哪怕一秒鐘都不想再待。

可這些超凡者細微的神情變化,並沒有逃過宋慈的感知。

“想要走了嗎?”

烏鴉輕聲笑了笑,他緩緩轉頭,望向江水中霧氣濛濛的一個方向,“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這一眼,讓站在天幕盡頭的大哥頭皮有些發麻。

在這片領域中,視線被扭曲,外面的人無法看見內部的景象,而同樣的……即便身處內部,應該也沒有人能看清自己才對。

“之前我說了……我在江灘等人。你們來人,我就放人。”烏鴉輕聲嘆了口氣,“夫人一直教我,做事情要名正言順,才能理直氣壯。”

說到這,他望向遙遠的江岸大壩。

今夜這一切的表面起因……那個從花幟負三層因為違例被揪出來的倒黴蛋,已經被“自家人”的紫銀子彈擊碎咽喉,流盡了渾身鮮血。

“我準備放人。可你們不依不饒啊。”烏鴉輕聲道:“地底的規矩裡,應該沒有哪一條,可以對你們的行為作出保護吧……你們想要幹掉我,就要做好被我幹掉的準備。”

這些話落在那些超凡者的耳中,無異於是放下了審判的終言。

每個準備撤退的誠心會超凡者,渾身重新緊繃,做好了再次迎戰的準備。

“你想要……談判?”

而同樣的一番話,落在大哥耳中,卻不一樣。

在他看來,如果只是想要幹掉自己這幫人……那麼以烏鴉的實力,這場戰鬥早就已經結束了。

他沒必要把人從江壩引到接近南灣的流域,更沒必要拖延時間。

伴隨著這道聲音,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從江上行來,無數懸浮的水珠圍繞在男人身旁,江面凝出一條冰橋。

他扛著兩位義弟,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蘇察。”大哥緩緩開口,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淡淡誇讚道:“久聞城北烏鴉勇猛無雙,今夜一見,果不其然。”

宋慈有些沒忍住地笑了。

但只是笑而已。

如此的笑聲,乾巴巴的,聽起來也並不像是滿意,欣喜,反而讓人覺得是嘲諷,鄙夷。

其實烏鴉沒有瞧不起蘇察的意思,他只是單純覺得好笑。

戰敗之後恭維對手,這樣的事情,他做不出來……正如浩浩蕩蕩以勢壓人,見戰況不對,就號令撤離。

該說對方是沒有骨氣,還是太懂得審時度勢?

烏鴉認真端詳著最後亮相的男人,對方藏匿的地方,他早就摸清楚了……他不具備鷹眼,也沒有輔佐視力的封印物,有的就只有一雙拳頭,以及一顆坦誠浩蕩的本心。

所以……閉上眼。

反而看得更清楚。

在打出那一拳的時候,整座天幕在震盪,大域快要被自己打得破碎,維持這片領域的超凡者,勢必會加大力量投入,而唯一不受影響,依舊穩定的地方……就是江霧將蘇察籠罩的原地。

蘇察太謹慎,也太害怕被烏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