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字逐句,說出這句話,本來應該是覺得輕鬆一些,但此時卻像是連帶著五臟六腑都被挖空,只剩下一副空蕩蕩的皮囊。

江茴握緊手中的筷子,不敢抬頭看向桌對面的老人,眼淚含在眼眶裡,卻遲遲不願落下。

如果讓沈爺爺看見自己的眼淚,一定就知道自己在嘴硬,她不能讓老人一次又一次為自己出頭。

她江茴沒有那個資格。

她是被合同上最無關緊要的那句乙方,是迷路意外被魔王帶回金碧輝煌城堡的鵪鶉,是走秀舞臺背後默默付出的工作人員,她是意外,是敗筆,是替代品,是別人感情中的無名者。

所以她不會再以為沈念那僅僅幾回溫情,是所謂的好感,是愛,是心動,沈唸的話和老爺子對她講出的過去,徹底讓她知道,她就應該固守原地,不應有一絲一毫的期待,她也不會再有。

好一句心想事成,修成正果。

小茴能說出這些話,已經是對沈念沒有了任何期待,不可能再接受他的道歉了。

老人也是嘆了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小茴啊,爺爺是看著你陪著沈念走了兩年,我知道你心中的委屈和失望,爺爺也知道有緣分是怎一個意思,人和人啊,都是走著散,散著又聚。我不會聽別人的,我知道我認識的小茴是一個心裡有想法,有原則的好孩子。”

盡力忍住的眼淚,此刻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不受控制的滴落在面前的碗裡。

她不明白,為什麼兩年內交集並不多的爺爺,永遠站在她這邊,毫無保留的相信她,但自己名義上的枕邊人,卻一次一次的質疑她,把她僅有的一點驕傲和自尊狠狠的碾在腳下,用她支離破碎的自尊和信任作為墊腳石,一步步走向秦柔。

“如果有一天,爺爺下去見奶奶了。小茴無論在哪裡,都要抽空來給爺爺上柱香,磕個頭,不然啊,爺爺即使在下面,也是一直惦記著,我們小茴啊怎麼和沈念那個臭小子分手之後,就忘記爺爺了呢。”

老人知道江茴這兩年失去母親,又揹負著父親賭債的壓力,才會和沈念走到一起。但這能說明什麼呢?只能說明江茴是一個對父母極為看重,即使揹負著日後嫁人要被人戳脊梁骨,指指點點,罵她以前做小三,被人包養的指責,都要承擔起父親的責任,這樣的一個好孩子,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針對秦柔?

他打心眼裡喜歡江茴,甚至比對沈念還要好上幾分,早就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孫女來看待。

“爺爺。”

語氣已經是止不住的帶上了顫抖,她更加用力的握緊,指甲深深的沒入肉裡,這樣才能忍住自己內心的痛苦和絕望。

江茴清了清嗓子,盡力的想讓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

“爺爺,小茴答應你,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和沈念以後是陌生人也好,是站在對立面的仇人也好,無論何種境地,我都會站在您的面前,給守孝送終。”

“好好好,有了這句話啊,我老爺子也是放心了。”

老爺子絲毫沒有因為提到生死這種大事的難過,反而是鬆下一口氣來。

老爺子的坦然已經徹底讓江茴破防,這句話彷彿已經是要來到道別的時候,她一直期待著早日離開沈念身邊,當真的這件事即將到來的時候,她才終於明白坦然的接受是多麼的難。

“爺爺,我今晚還要加班加點準備明天釋出會的工作,我先不吃了。”

江茴第一次沒有等到老人的回答,就急匆匆的碗筷一放,往樓上客房走去。

她怕她再繼續和爺爺聊下去,真的會忍不住動搖自己的決定。

“小茴啊,那你一會餓了跟爺爺說,爺爺讓人給你把吃的送到房間裡。”

“知道了,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