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羽採訪完西部旅遊的董事長,搭昨晚的飛機到鵬城,在法院附近找家商務酒店住下。心裡多少有些感概,以前出京採訪,坐火車住招待所,哪想到有今天的風光?

奕安科技桉牽涉很廣,血本無歸的股民很多,外地股民趕來的少,鵬城本地的股民能來的都來了。距開庭還有一個多小時,法庭外到處是人。

吳天羽提前過來,拿出錄音筆隨機採訪。被採訪到的股民都咬牙切齒咒罵楊北川,甚至有人拉出橫幅,上面寫:“楊北川還錢!”

回想幾個月前,股價節節攀升,媒體不停鼓吹的情景,很多人都奇怪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著魔,取出定期存稿去證券公司開戶買奕安科技,然後某一天開盤,奕安科技突然跌停,噩夢自此開始。

那是自己半輩子的積蓄啊,沒聽一個響就沒了。說的人神色悲愴,甚至悄悄抹眼角。

吳天羽神色凝重,深表同情,不停安慰,心裡想的是,如果你不那麼貪心,怎麼會被套?

當時奕安科技每天都創新高,成為兩市第一隻百元股後馬不停蹄突破兩百元。這段時間,有多少人不僅沒有丟擲反而追高買入?

越漲買的人越多。

現在怪楊北川,怪媒體,怎麼就不怪自己呢?沒人按著你的手買奕安科技啊。只是這話不能說,說了非被股民撕了不可。

14點50分,法庭的門開了,旁聽的市民可以進去。但股民還是圍著吳天羽說個不停。

“我們先旁聽。”吳天羽道。

個子壯實的股民叮囑:“吳記者,你可要把我們反映的情況報道出去,讓更多人瞭解楊北川的惡毒用心。”

“對啊,一定要報道。”很多股民附和。

吳天羽道:“我會的。”

他當先而行,第一個走進法庭的旁聽席。

開庭了。在大量事實面前,楊北川、孟均平以及手下的操盤手、財務總監等十一人對自己所做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楊北川獲刑三年,孟均平、財務總監兩年半,其餘的操盤手兩年。

判決宣佈後,旁聽席很多人道:“怎麼才判兩三年?這些人渣應該該把牢底坐穿。”

判決結束後,吳天羽採訪庭長。庭長道:“他們涉嫌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按法律就是兩三年。”

楊北川在關押前接受採訪,面對鏡頭,只說了三個字:“沒想到……”

孟均平則一臉憋屈,像股民倒欠他三百萬似著,盯著鏡頭看了幾秒,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他是什麼意思?”

“死不悔改唄!”

“怎麼不多關幾年?最好關到死。”

股民們義憤填膺,紛紛指責,孟均平就當沒聽見。已在宣判了,還怕捱罵嗎?股民罵幾句不痛不癢打什麼緊?

剛才接受採訪的壯漢突然大喊:“楊北川,還我錢。”

橫幅又拉起來,無數人跟著大喊:“楊北川,還我錢!”

楊北川被兩個獄警架著,回頭冷笑,吳天羽離他近,隱約聽他說了一句:“讓我還錢?下輩子吧。”

法庭大門關上了,股民們無比失望,一是他們覺得楊北川應該吃槍、子,而不是坐三年牢;二是對奕安科技的清算將另外擇日宣佈。也就是說,股民關心的賠償問題沒有宣佈。

吳天羽拍了幾張特寫,步行回酒店。

雖說股民貪心才會血本無歸,但這樣的結果讓他心裡很不好受。他先把昂貴無比的攝像器材拿回房間,再去超市買包煙,抽出一根點燃。

連抽三根菸,抽得嘴巴發苦,才掐滅菸頭,準備回房間寫稿。腳還沒離開菸頭,一個戴紅袖章的大媽面無表情走到他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道:“三根。一根五十,一共一百五十元。”

“啥?”吳天羽懵逼中。

大媽指指自己右手臂的紅袖章,道:“我注意你很久了。亂丟菸頭,罰款一百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