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

陽光猶如金色潮水,無聲無息的漫卷在每一個角落裡。

路明非為源稚生講述著這兩天以來關於蛇岐八家的一切,以及他對於神與赫爾左格的囚禁。

兩者都已經被他關押在漆黑火焰的牢籠裡,那裡是真正的無天無地之所,就算是奧丁來了都沒用,都無法將兩者救出,就等著源稚生恢復好了身體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著所有人的審判。

而這也是路明非留下兩者的理由。

可以說無論是赫爾左格還是所謂的神,都是蛇岐八家這些年來所受到的詛咒的罪魁禍首,其中赫爾左格可以說是在近代推動了蛇岐八家的悲劇,他暗中製造矛盾,從而衍生出勐鬼眾這個組織,可以說勐鬼眾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悲劇,同樣也是蛇岐八家悲劇投影的產物。

赫爾左格利用卑劣手段,將兩者矛盾推升的越發深厚,甚至越發扭曲,直到最後幾乎成為了一個死結,就像是源稚生與源稚女之間的矛盾,如果沒有一次徹頭徹尾的蛻變,根本就無法達成和解,而如今只有將對方完成最終審判,一切才會迎刃而解,所以這也是路明非給蛇岐八家以及勐鬼眾眾人的一個交代。

同樣的,對於神而言,對方在太古時代就已經準備謀劃,而正是因為對方的血脈才造就了蛇岐八家這個非常強大的龍族血裔,某種程度上而言,神就是蛇岐八家的祖先,可家族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對這位祖先感恩戴德,甚至不會感到自家祖輩是這麼一位偉岸的東西,他們絕對不會以此為榮,他們同樣非常仇恨著所謂的神,若不是神,他們怎麼可能會淪落到這種境地呢?

在神那裡他們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任何的慈悲,甚至是任何的關懷,只有深深的詛咒,而且每一位蛇岐八家的人從出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被詛咒,可以說每一個人都幾乎半隻腳踏進了失控名單裡,隨時都會失控成一頭死侍,最終成為追逐血腥與殺戮的怪物,沒有自我,同樣也沒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到最終要麼被關押起來,要麼被自己的親人或是朋友審判。

可不僅僅是對於失控者自身,就算是對於那些執行審判的家人或者朋友而言,又何嘗不是夢魔呢,那審判一幕將成為他們永遠也無法忘懷的悲劇,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心靈深處,最終成為永遠無法癒合的創傷,這創傷直到死亡都無法癒合,甚至直到死亡都還在滴著血,每時每刻都會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就比如源稚生源稚女,哪怕是兩者最後站在瞭如此高的高度,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們喜樂麼?他們擁有了那份夢寐以求的安穩了嗎?不,都沒有,最終他們成為詛咒扭曲的玩物,深深的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好在有路明非最終出手,將兩人的矛盾徹徹底底的解開,當然,路明非僅僅只是一個觀察者,甚至是最後出手的人,其實真正改變兩者關係的還是源稚生與源稚女。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兩人看似是對彼此充滿著仇恨,但在內心深處同樣也渴望著彼此能夠和解,但是他們不會說出來,同樣的,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直到看到那亮光,他們拼了命的追逐那份亮光,那是他們的希望,也是他們解脫的希望,直到最終那份希望在夢境最絕望的時刻誕生,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兩者也如願以償的達成了和解。

在路明非與源稚生交流的時候,男人的表情始終有一些剋制,尤其是在提到神與赫爾左格的時候,雖然源稚生的反應很平靜,但路明非能夠看出來,對方握緊的拳頭已經完全按捺不住,若不是路明非一直在表態,可能現在源稚生都已經不顧身體的虛弱,直接就衝過去了。

不過源稚生也同樣知道最終審判神,以及赫爾左格這兩個可惡的東西絕對不僅僅代表著自己的恨意,同樣也代表整個蛇岐八家的憤怒,所以那必然是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

所以自始至終源稚生都在剋制,他沒有歇斯底里的去執行所謂的審判,他同樣在等那個萬眾矚目的機會,那同樣也是整個蛇岐八家所有人的解脫。

而同樣在路明非提到源稚女的時候,源稚生雖然整體都比較平澹,但他眉宇間不經意間湧現出來的複雜與欣慰,同樣還是洩露了這個男人心裡藏在最深處的心思。

是的,對方必然是非常的在意源稚女,儘管對方也躺在隔壁病房接受治療,但言辭之間源稚生還是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擔憂,不過總歸來說,原則上被稱為象龜還是有一定理由的,他的喜,他的欣慰,並沒有直接體現在表情上,而是不著痕跡地體現在言語之間。

比如他會提到在給源稚女接受治療的那些團隊醫生,是不是家族裡面最精銳的醫療團隊,甚至提到那些醫療器械的時候,還會想方設法的從其他地方安排最先進的醫療裝置,總之當他知道源稚女在隔壁病房接受治療的時候,源稚生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為自己的弟弟提供最好的治療,生怕對方出現一絲意外。

哪怕就是想讓對方恢復的更快一些,直到路明非再三表示一切都會交給他,他能夠辦妥這一切,絕對會給源稚生還回一個非常健康的弟弟。

源稚生不再表示什麼,他覺得一切已經都在不言中了,無論是神還是赫爾左格都已經被囚禁,而源稚女同樣沒有受到傷害,緊接著就是神與赫爾左格接受審判以及整個蛇岐八家與勐鬼眾的解脫,最後兩者聯合起來,成為整個日本最強大的勢力。眼下已經能夠看到這一切,所以源稚生也無憾了。

源稚生陷入了沉默。

路明非知道自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這麼龐大的資訊量,只能讓這個男人自己慢慢去消化了,於是他拉著在一旁擺弄窗簾的繪梨衣,女孩一直都在擺弄著一旁的窗簾,將其摺疊成各種蝴蝶的形狀,玩的不亦樂乎。

路明非牽起手之後,女孩非常乖巧的順從過來,而且離開的時候還沒忘記朝源稚生揮了揮手。

而直到他們離開之後,病房裡再度陷入了沉靜。

源稚生久久的回味著。

他不僅僅是在回味稚女製造的那個夢境,同樣也在回味醒來前做的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