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是赤金打造的,看樣子足足有二三兩重,上頭鑲嵌著七寶,華光溢彩,且做工精湛,一瞧就知道不是一般的手藝。

姚老太太想想,自己的私房裡頭,這樣成色的也沒有幾個,自己這三閨女竟然就這麼放在日常用的妝奩盒裡,這是太有錢了並沒有怎麼在意這些東西,還是特意放在這裡頭裝點門面的?

“你這簪子倒是打得好。”

姚老太太便拿起那支簪子,對著鏡子往自己頭上比劃,“上頭也好看。”

這一來,姚氏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尷尬起來,“這是扶風前些時候託人給我打的,是他體諒我教養三個孩子的辛苦。”

姚氏這話,就讓姚老太太想要把簪子插頭上帶走的心思沒法繼續了,只能怏怏地將那簪子丟開手,拉長了聲音道:“姑爺體諒你,你也要識他這份抬舉,平日裡伺候起來,更該盡心些,偏你們家又扯什麼男子不許納妾,只怕他心裡也不舒坦呢!”

這話說得姚氏心裡很不舒服,夫家不許納妾,對於她來說,是多好的事兒?誰想要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

一般而言,當孃的巴不得自家女婿身邊乾乾淨淨,只守著自家女兒一個人。

可是聽自己母親這話的意思,似乎這樣反倒不好似的。

只是她在姚老太太跟前一向恭順,聞言也只是笑笑,並不吭聲。

姚老太太很滿意她的對自己的這份順從,目光再一次在她屋子裡的物件兒上掃過,“你姑爺是個好的,日後還有許多前程,當初將你許過來我就知道,你日後必然不會吃苦。”

姚氏扯了扯嘴角,仍舊帶著笑,心裡卻越發不是滋味兒了,明明她的婚事母親根本就沒有怎麼插過手,與喬家的婚事全是當初自己祖母一力張羅的。

當日打聽到是伯府家的嫡子,母親竟然還想過要將她姨表姐嫁過來,還是祖母逼著父親出面,才沒將這原本就屬於她的親事給搶走。

再後來得知喬謂鵬雖是伯府出身,但是庸庸碌碌,並沒有什麼本事,也就丟開手了,乾脆將她出嫁的事情全部交給了祖母。

若說別的事情,她心裡還能生出些感情來,說起她的親事,姚氏就有些淡淡的了。

一旁的姚大太太看得分明,連忙紅著眼睛岔開話題,“姑太太不知道,這兩日家中發生了許多的事兒,底下的哥兒姐兒全給耽誤了,你大哥二哥的差事也受影響,老太太在家裡就十分擔心幾個出了嫁的姑太太。尤其是你,畢竟這件事情與你們家相關,你們家伯爺更是直接去刑部投了案,姑爺如今雖然升了,可到底還是要倚仗你們家大伯,只怕你日子難過,到底放心不下,也顧不得上次鬧得不愉快,還是要親自過來瞧一眼,才能放心。”

說起孃家的遭遇,姚氏也紅了眼睛,又寬慰道:“這點娘還是可以放心的,扶風他為人忠厚,不會因此事而遷怒我,大伯也是個就事論事的人,依姐兒的事兒,我是沒法在他面前求情,可他也不會因此而對我有什麼意見。”

姚氏只當自己母親當真開始關心自己了,說的話只管寬慰她。

而姚家婆媳兩個聽在耳朵裡卻分外不滿。

感情姚家發生的事兒,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還在享著你的福,既然人家不會遷怒你,你就不會使勁兒去求麼?

虧得還生了三個孩子在,這點兒也拿捏不住?

帶著三個孩子往那大房門口一跪,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將那忠勇伯給淹死,難道還能不收手?

姚大太太甚至都心裡生出了恨意,原來家中丈夫與這個妹妹關係最是一般,果然是個白眼兒狼。

“這就好,”她心裡恨得再厲害,也不敢表露出來,反而像是放下了心似的,“這樣一來,老太太日後倒是能睡個好覺了,只要姑太太能過得好,咱們家……咱們家難些也沒什麼。”

說著又滴下淚來,引得一旁的姚老太太也跟著垂淚。

“娘,別哭了,我終究是您的女兒,難道眼看著孃家受難,我還能安享富貴不成?只是我也沒什麼能力,幫不上什麼大忙,可若是有什麼力所能及的事兒,您只管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去做。”

等的就是這句話,姚老太太心下暗喜,臉上卻仍舊悲慼地搖頭,“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是出了嫁的姑太太,難道還要你幫咱們出錢出力不成?”

姚氏一聽連忙道:“娘這就是不將女兒放在心裡了,若是能幫著父母兄弟一些,我心裡也安心點兒。”

姚老太太還要搖頭,一旁的姚大太太卻哭向自己的婆母道:“老太太,都是您的骨肉,知道您心疼姑太太,可是咱們家如今是真的沒辦法了呀!且瞧著姑太太如今的日子,也未必就很艱難的。”

這話裡頭就有些意思了,姚氏連忙道:“這是怎麼了?家裡有什麼事兒嗎?娘,你要跟我說呀!”

姚老太太只是擺手,“不與你相干,你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姑太太不知道,你大哥連降兩級,如今成了個七品芝麻大小的官兒,在外頭處處受人奚落排擠,剛好上封有調動,新來的對他倒是不錯,只不過上頭人實在太多了,想要挪位子哪有那麼容易。若是家裡還如從前,我們安貧度日也就罷了,可是上次依姐兒兄妹的事兒,咱們家裡上下打點關係,已經動用許多,且他們還要在牢裡待上三年,也是要花銀子的,不然孩子在裡頭還不知道怎麼受罪。更不要說因為這件事兒,家裡的哥兒姐兒這幾年只怕都沒法說親,一人一張嘴,那麼多個人等著吃呢!就你兩個哥哥的那點兒微末俸祿,如何養得起?”

她一邊哭一邊說,卻還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姚氏也聽明白了,實際上就是姚家大哥還是想要走走關係,把官位又給挪上去。

只是這手頭缺了銀子,她想起在牢裡關著的侄子侄女兒,心裡也有些心疼,便開口問道:“這……要多少銀子啊?”

姚大太太正要開口,姚老太太卻道:“你不要問,這跟你沒有關係,不要管。”

姚大太太又想要對婆母哭,卻聽到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傳來,“外祖母和舅母來啦,這倒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