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金環幾人趕到馮家時,整個馮府已是被圍得如鐵桶一般。

畢鎮海帶來二百甲兵,把朱秀遇刺的那座獨院圍嚴實。

太師府護衛、聞訊趕來的六街巡街使、開封府衙差役幾路人馬把太師府門前街道堵得水洩不通,四鄰街道全部封鎖,還有其餘各方與馮道朱秀交好之人,陸續派人來慰問。

馮道親自迎接符金環,帶她往後宅獨院趕去。

路上,馮道低聲講述事情經過。

“唉~刺客身份已經初步查明,應該是北漢劉崇派來的死士,與近段時間有部分朝臣遇刺桉件有關....

刺客目標應是老夫才對,朱秀替老夫擋過一劫!

若無朱秀,老夫此次必定死於非命!

當年劉崇傳檄天下,罵老夫是亂臣賊子,指責老夫在宋州害死劉贇,他恨老夫入骨啊!~

近來朝臣遇刺桉件已經引起老夫警覺,只是沒想到刺客竟然潛入家中,就埋伏在身邊!”

馮道蒼老面龐滿是憔悴之色,此次遇刺,他雖未受傷,卻也受驚不小,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就算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

符金環抿緊嘴唇,一言不發,腳下越走越快。

馮道趕忙道:“嬋兒已為朱秀止住血,如今朱秀氣息雖弱,一時半會倒也沒有性命之憂....”

緊跟在符金環身邊的楊巧蓮都囔一句:“堂堂太師府,竟然讓刺客混進來,傳出去也不怕人恥笑....”

馮道無言以對,只得苦笑連連。

他行事向來謹慎小心,力求不得罪任何一方,經歷這麼多次改朝換代,一直平安無事,遇到刺客襲擊還是頭一次。

當年郭威命他前往宋州安撫劉贇時,他就預感到這件事會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一開始是拒絕的,可郭威軟硬兼施,他不得不從。

劉贇突然暴斃與他無關,但誰叫當時他也在宋州,如此一來,劉崇肯定對他恨之入骨,誓報殺子之仇!

北漢刺客肯定是沒機會對郭威下手的,他馮道就成了最大的替罪羊。

起初兩年,馮道還專門找來一批禁軍老卒,加強身邊護衛,兩年來一直沒什麼動靜,也就漸漸放鬆警惕。

沒想到劉崇隱忍到了廣順三年才驟然發難。

想想當時場面,馮道後怕不已,若不是有朱秀在場,他這把老骨頭哪能對付得了兇狠刺客。

趕到事發庭院,有僕人正在提著水桶清洗地上血跡,依稀可以看到青石磚地面殘留的大片血跡,就連磚縫裡也是烏黑烏黑的,空氣裡滯留下一股澹澹的血腥味。

楊巧蓮震驚地掩嘴:“這些莫不都是秀哥兒的血?”

符金環腿腳發軟,身子微微搖晃,連牙關都在打顫。

楊巧蓮自知失言,忙攙扶著她:“應該是那殺千刀刺客留下的,妹妹莫要擔心!”

符金環默默繞過那片血跡,朝堂屋快步走去。

不遠處泥雪覆蓋的草地上扔著一具屍體,白布遮蓋,想來就是那刺客。

畢鎮海挎刀守在屋外,抱拳行禮後退朝一旁。

堂屋被臨時改造成臥房,有屏風遮掩,史向文百無聊賴地坐在角落打瞌睡。

透過屏風,隱約可見床上躺著的人影,符金環腳步一頓,深吸口氣,才放輕腳步走上前。

她新婚不久的丈夫,正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沒有絲毫動靜,甚至看不出有呼吸存在的跡象。

那慘白瘮人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口唇,表明榻上之人當下的生機有多麼脆弱。

符金環眼淚止不住地撲簌簌落下,心如刀絞。

原本她以為自己做好準備,足夠堅強去面對重傷的丈夫,可見到這一幕,還是無法接受。

明明幾個時辰前,他們夫婦還親密痴纏,那件掛在一旁,明顯被鮮血浸泡的大氅衣,還是自己親手給他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