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宮門時,天空下起淅瀝小雨。

生鏽的車軸發出“吱嘰”聲響,潘美駕車聽得煩了,忍不住低聲抱怨。

馬車駛過街角往鴻臚寺而去,雨勢漸急,大街上滿是奔跑避雨的行人。

忽地,一個戴斗笠的身影靠近馬車,立時引起潘美警覺,一手按刀,一手舉起馬鞭就要朝那人影揮打。

“老夫要見朱秀!”

人影止步,抬起頭來,斗笠下露出王令溫的臉龐。

潘美悻悻地放下鞭子,掀開車簾,王令溫手扶車轅輕輕一躍進了車廂。

潘美放下簾子,警惕地四處看看,確定沒有異常,才揮舞馬鞭抽打馬臀,趕著車繼續往前走。

車廂裡,朱秀看著面前老者,遞過去一塊乾毛巾:“王使司要見我,也用不著在大街上淋雨苦等,進鴻臚寺找處無人的房間歇息,等我回去再見也不遲。”

王令溫沒有接毛巾,摘下斗笠,昏暗車廂光線下,他的臉色略顯陰沉,上身被雨水打溼大片。

“聽說周宗要把女兒嫁給你?你要留下成親?”王令溫目光緊逼。

“這便是王使司迫不及待要見我的原因?”朱秀笑道。

王令溫不說話,神情陰冷。

朱秀悠悠道:“不光如此,剛才在萬春殿東閣,我已向唐主行君臣大禮,正式表明歸順投效之意!”

車廂裡的氣氛驟然一緊,連空氣似乎都變冷了幾分。

駭人的兇光從王令溫眼裡一閃而過,默然片刻,低沉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朱秀微微一笑,反問道:“王使司就不怕我真的留下,就此轉投唐國?”

王令溫面無表情地道:“若果真如此,老夫將如實稟報官家,請官家下旨將你處死!此後武德司在江寧的首要任務,就是取你性命!”

“呵呵,王使司還真是一點不客氣。”

朱秀攤攤手,又懶洋洋地道:“還請王使司莫要多心,在下深受皇恩,絕不會做出背主投敵之事!

你聽到的訊息,不過是周宗故意放出,就是為混淆視聽。

周宗已經答應助我逃離江寧,今日我也已經向唐主表明投效之意,只有讓唐主相信我的誠意,他才有可能允許我走出江寧。

只有離開江寧,我才有脫身的機會。”

王令溫盯著他看了會,“老夫需要如何配合你?”

朱秀端坐身子,沉聲道:“今日大朝會,我與李弘冀打賭,半月之內長沙必將生亂....

只有坐實此事,唐主才會對我有初步信任。

長沙生亂,唐主必定遣人救援,到時候我會請命隨軍出征,一旦離開江寧,我便有脫身的機會。”

王令溫眉頭緊鎖沉思好一會,“長沙如何才能生亂?”

“這就是我需要王使司和武德司出手相助的地方!”

朱秀道,“邊鎬輕敵冒進,把收降的上萬楚地兵民安置在長沙城,而邊鎬在長沙還未徹底站穩腳跟,就率軍進攻衡州,只留親信部將守備長沙。

這批降卒還未徹底歸心,否則馬氏舊將劉言、王逵等人,不可能輕易策動降卒反叛,甚至一舉殺出城去。

所以,只要讓這批降卒亂起來,長沙必定大亂!”

王令溫點點頭,若有所思:“南楚和唐國敵對多年,楚地兵民不會輕易信任唐軍,投降也只是迫於形勢,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這些荊襄蠻子怕是會重新舉起反抗唐軍的大旗....”

“王使司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