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外,烏泱泱的百姓聚攏。

四張蓋白布的草蓆子排開,風一吹,露出底下屍體。

幾個穿喪服的村漢、婦女跪在一旁,抹淚痛哭,滿面哀慼。

白麻衣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衝著他們指指點點,唏噓之間充滿同情。

縣衙大門開啟,朱秀率人出來,百姓頓時一窩蜂圍上前,七嘴八舌嘰喳一片,場面亂哄哄。

沈學敏雙手高舉大喊,喊得面紅耳赤,依舊不起作用。

朱秀衝史向文招招手,史向文俯下身子,朱秀在他耳畔低語幾句。

史向文點點大腦袋,直起身環顧四周,深吸口氣,像一隻功率全開的大喇叭,大吼:“肅靜~~”

居高臨下的獅吼聲冠絕全場,將所有嘈雜聲壓下。

場面瞬間安靜,一眾百姓瞪大眼,驚駭地望著那可怕巨漢。

朱秀滿意點點頭,一揮手,十幾個牙兵衝上前一字排開,讓人群退到限定距離外。

“哪位是主事人?”

朱秀看看前排眾人,和聲詢問。

一名五十歲許,穿貂帽錦襖的山羊鬍男子,面帶懼色地看了眼史向文,猶豫了下,站出來朝朱秀和沈學敏揖禮道:“鄙人東山鄉長,見過二位上官....”

朱秀打量他:“鄉長如何稱呼?”

男子忙道:“鄙人姓張....”

“張鄉長。”

朱秀頷首,忽地笑道:“張鄉長與我素未蒙面,今日我也未穿官服,為何初次相見,張鄉長就以上官稱呼?我年紀輕輕,你怎敢判定我有官職在身?”

“這個....”張鄉長語塞,在朱秀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越發顯得不自然,結巴道:“小郎君丰神俊朗,器宇不凡,自然不是等閒之人....”

“呵呵。”朱秀深深看他一眼,張鄉長眼神閃爍,兩鬢微溼。

“諸位,請起身說話。”朱秀不再理會他,朝跪在草蓆子旁的幾名麻衣鄉民和顏悅色道。

沈學敏忙道:“鄉親們請起,這位是節度府朱掌書記,此番特地從安定前來處理東山鄉之事。”

幾名穿喪服的鄉民相互看看,朝張鄉長投去詢問目光。

“看我作甚?沈縣令讓你們起來,你們還跪著作何?”張鄉長急赤白臉地甩甩袖袍,面色不自然。

朱秀示意牙兵上前將他們扶起,幾名鄉民見牙兵披甲挎刀,不敢拒絕,戰戰兢兢起身。

“這四具屍體,就是不幸中毒身亡的東山鄉民?”朱秀沉聲道。

“少郎君明鑑....”張鄉長剛想覥著臉回話,朱秀冷冷瞟他一眼:“你閉嘴!讓他們說!”

張鄉長喉嚨滑動,不敢再多話,只覺得朱秀的眼神鋒利如刀,將他心裡暗藏的陰暗一點點戳破。

幾個喪服鄉民相互看看,其中一個漢子道:“躺著的是俺大哥一家,俺的侄女和侄子,還有俺嫂子,全都被毒鹽毒死了!”

圍觀百姓發出同情地嘆息聲,一家四口真可憐。

朱秀壓下心中不適,蹲下身揭開白布,一具具屍體察看。

天氣尚且寒冷,屍體擺放多日,表面呈現烏青色,各處肌肉骨骼僵硬,面孔各異。

一家四口,閨女十一二歲,兒子不過七八歲,著實死的悽慘。

仔細觀察過每具屍體的眼睛、口鼻、指甲和四肢,幾乎每具屍體的口中都有嘔吐物殘留,朱秀臉色陰沉,心中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