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隱在李彝殷身邊大多時候扮演一個謀臣的角色,但他絕對不是孱弱的書生。

自小過著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生活,讓他早早學會用拳頭和刀弓保護自己。

所以在潘美和畢紅玉顯露殺機的瞬間,王崇隱便驚醒過來,這裡是涇州安定縣,彰義軍的老巢,可不是銀州夏州。

他帶來的一百鷂鷹軍騎兵還駐紮在城外,如果他敢輕舉妄動,沒有任何人能夠救他。

王崇隱臉色陰沉難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他發現自己處境尷尬,剛才憤慨起身,怒火沖天一副要好好跟朱秀理論一番的架勢,現在知道如果爆發爭吵,吃虧的一定還是他自己。

王崇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進退兩難,鬢角滲出些汗水。

朱秀看在眼裡,暗暗發笑,輕咳一聲道:“王特使莫要生氣,有話還是好好坐下再說。”

朱秀主動開口,也算替他解圍。

剎那間,王崇隱心裡竟然生出些感激,拱拱手沒說話,整理袍服重新坐下,臉色恢復平靜。

此種處境下,他也只能用沉默來維持最後一絲體面。

身為定難軍特使,就算去到開封也能得到朝廷的恩賞禮遇,怎麼到了這彰義軍的地盤,卻是低三下四、處處受氣?

朱秀撥動蓋碗,笑眯眯地道:“尊使先前所說,兩家和睦往來,老帥與我也是同意的,咱們兩家說到底沒有解不開的仇怨,實在犯不著彼此為難。”

王崇隱強自笑道:“朱司馬深明大義,彰義軍將來在朱司馬的治理下,一定蒸蒸日上。”

王崇隱說這話確有七分真誠,初次交鋒,簡單的幾句話談下來,他就深深體會到,這位坐了彰義軍頭把交椅的年輕人,的確不能等閒視之。

朱秀笑道:“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李侍中想要換回李光睿很簡單,黃金一千斤、良馬三千匹、種馬五百匹,兩個月內湊齊這筆贖金,送到原州平高縣,見錢見馬則放人。”

王崇隱拱手沉聲道:“還有兩千餘俘虜,也請朱司馬高抬貴手,一併釋放。”

“我說了,俘虜不在談判選項。”朱秀搖頭,羽扇輕搖,“常言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這兩千多五原鎮兵是侵擾原州的罪魁禍首,把他們留下來,好好吃吃苦頭,也算為我原州死難的百姓贖罪。”

朱秀嚴肅地道:“實話告訴貴使,我就是要用這些俘虜警示世人,不要以為我彰義軍好欺負,更不要拿我彰義軍治下百姓的性命當作兒戲!敢進犯彰義軍寸土,殺我百姓一人,搶我百姓一羊一牛,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王崇隱心中憤怒,卻又充滿無奈。

他算是聽明白了,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無法贖回那兩千多戰俘。

雖說那批雜牌兵並無太大價值,卻也是定難軍安插在鹽州最重要的一股力量。

如果要不回俘虜,五原鎮兵名存實亡,定難軍在鹽州再無可以威懾的力量。

鹽州的白鹽池位於五原以北百餘里,已經出了秦漢古長城,白鹽池是產鹽重地,更是定難軍鹽稅重要來源,由宥州駐軍負責保護。

所以五原鎮兵的存亡與否,對於定難軍而言無關緊要,象徵意義大於實際作用。

但是一次性折損一整支成建制的兵馬,對於定難軍來說,已經是十幾年沒有遇到過的重大挫敗。

王崇隱深吸口氣,沉聲道:“拋開俘虜不談,恕王某直言,貴軍的要價實在太高了些。”

朱秀奇怪道:“李光睿可是李侍中的親兒子,還是定難軍的繼承人,你家少主,莫非貴使覺得他的命不值這點錢?”

王崇隱苦笑,拱手帶著幾分懇求道:“朱司馬開價實在太高了些,兩家既然修好,還是拿出彼此誠意來。就以黃金三百斤、良馬一千匹、種馬五十匹作價好了。”

朱秀搖頭:“黃金八百斤、良馬兩千五百匹、種馬四百匹!”

王崇隱咬牙:“黃金五百斤、良馬一千五百匹、種馬一百五十匹!”

“貴使這誠意明顯不足呀!黃金六百斤、良馬兩千匹、種馬三百匹,不二價!再低就沒得談!”

朱秀拉長臉,擺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亮明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