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秦鹿對於韓三牛並不忌諱,“被他爹孃和兄弟壓榨的不輕,而且還是四個兄弟里長得最好看的,當初我就是瞧上了他的那張臉,看你爹就知道了,七分像我,剩下的三分像他。”

“你爹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死了,當時我懷著身孕,特別想吃酸的東西,他就去山裡採摘野果子,然後遇到野獸,被吃了。”

韓清堯:“……”皇祖母提及皇祖父,真的太平靜了,好像壓根就沒什麼感情。

甚至於在談論一個外人。

“在普遍情況下,越懂事的孩子越不被父母疼愛。”秦鹿眉目含笑,小傢伙抱著魚簍,好似畫裡走出來的小仙童一般,“因為懂事,不需要費心,時間長了,也就更加的疏忽,一旦懂事的孩子鬧起來,得到的不是安撫寬慰,而是斥責。而對於那些調皮鬧騰的孩子,只要稍稍懂事一回,得到的就是誇讚。”

韓清堯暗暗點頭,事實就是如此。

“就好比一個大善人,做了一輩子好事,可只要做了一次錯事,人們就會說他以往肯定都是裝的,現在不就露出狐狸尾巴來了嘛。而一個惡人,一生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可只要做一件好事,別人就會對他改觀,說他也不算個壞人。”

“所以堯兒,看待任何事情,不能片面。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將對錯,大人的世界是沒有對錯的,只有利弊。一件事你覺得再好,只要不是惠及大眾的事情,那就是錯的。而你覺得某件事不是好事,其結果是惠及於大部分人的,那就是好事。”

“而控制人思想的漫天神佛,沒必要去信奉祭拜,你覺得哪個神明有用就信奉哪一個,沒用的話就捨棄。”

韓清堯目瞪口呆,“皇祖母,這樣是不是……”

“大不敬?”秦鹿笑眯眯的看著他。

小孫子嚴肅的點點頭。

“宗教信仰都是人炮製出來的,有些看似字字都帶著光,歸根結底,它的作用是有限的。而信仰最初的目的,好聽點是為了教化,難聽點就是蠱惑。有些犯了錯的人去佛祖面前懺悔,歸根究底,就是為了毫無損失的將心底的唯一的光給磨滅掉。但凡這個人真的心中有佛,他應該去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信仰需要實用主義,你覺得哪個好用信哪個。人生來自由,不應該被宗教給束縛住。就連律法,都是最低的道德準則。”

“管他妖魔鬼怪神仙天使的,不重要,靈不靈才是目的。靈驗的話,信一信也就罷了,不靈驗何須給他們新增香火,費錢費時間,有這功夫,拿著香火錢吃頓紅燒肉,至少還滿足了口腹之慾。”

韓清堯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他覺得皇祖母說的不對,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仔細想想,似乎很對。

“做錯了事,求神拜佛沒用,你得取得受害者的原諒,他們的諒解,才是你擺脫愧疚和懊悔的唯一良藥。如若連受害者都不會原諒你,縱然漫天神佛都為你開脫,你也洗刷不掉滿身的血債,明白嗎?”

“嗯!”韓清堯點頭,這句話他是認同的。

“人這一生,短暫卻又漫長。犯錯沒關係,錯而能改,改而不犯,方得圓滿。”

祖孫倆聊著天釣著魚,看著風景聽著曲兒,小日子別提多悠哉了。

秦鹿看著江水,道:“要不要下水游泳?”

“不了吧。”他還小呢,小胳膊小腿兒的,皇祖母是真放心他呀。

秦鹿脫掉孫兒的靴子,露出一雙白晃晃肉嘟嘟的小腳丫,將人放到竹筏邊緣,雙足浸入水中。

沁涼的江水,驅散了秋老虎最後的一抹暑熱。

秦鹿這邊也沒落下,裙裾聊到膝蓋,和孫子並排坐著戲水玩耍。

“皇祖母,別,別……”韓清堯試圖東張西望的,找個東西給她遮住。

秦鹿忍不住笑彎了腰,將人摟在懷裡,道:“小古板。”

倆人玩到中午,秦鹿指著對面,道:“我去買兩個肉餅,咱們中午不回去了,這個點回去也趕不上午膳,在這裡等著。”

說罷,她輕點腳尖,整個人如同飛羽一般,踩著江水橫跨凌江,轉瞬便到了對岸的碼頭。

見此情形,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秦鹿在碼頭上買了幾個肉餅,又買了一隻燒鵝,她自己打了一壺酒,給孫子買了一壺酸梅汁,再次涉水返回。

韓清堯眼神異彩連連,只恨自己還是個三頭身的小矮子,沒辦法學這飄來飄去的武功。

肉餅就是餡餅,裡面是牛肉,工藝學府開設了好多年,如今長安城內的酒樓和美食攤位遍地都是,尤其是各處碼頭,人流量密集,小攤小販更是扎堆,每日裡賺的錢也不少。

他張嘴要了一口,肉香撲鼻,肉汁噴濺,燙的他差點跳起來,忙喝了一口沁涼的酸梅汁緩解。

“皇祖母,宮外也有牛肉嗎?”大秦比之燕國早了五百多年,燕國的牛肉都很少見,反倒是大秦民間卻能輕易吃到。

“咱們大秦幅員遼闊,尤其是北境那麼廣袤的疆土,風吹草低見牛羊,再加上大秦糧食產量提高,人口增長,以及朝廷對賦稅管控極其嚴格,家家戶戶都能養殖牲畜。牛的數量暴增,自然都吃得起牛肉了。當然,牛肉的生長週期較長,價格比豬肉要貴兩倍,大概要四五十文錢一斤。”秦鹿遞給他一張帕子,“如今百姓日子好過了,偶爾還是吃得起的,不是稀罕物。”

倆人的飯量都不大,秦鹿買的有點多,燒鵝只吃了兩隻鵝腿,剩下的自然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