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還有這臉蛋,分明也生得威風凜凜,倘若豎眉一喝,尋常人只怕當真不敢貿然招惹。”

少微本是不喜歡這樣叫人指點掂量的,但許是力氣影響了志氣,又許是她隱約嗅到了一點莫名安全的味道,當姜負拎起她一條腿時,她竟也由著對方拎了拎。

姜負嘖聲道︰“這雙腿雙足更不用多說了,如此修長矯健敏捷,跑跳起來怕是不會遜於狼豹吧?”

“再看你這兩隻手……”姜負蹲在那兒,拿被少微咬過的食指去戳少微的手背,認真誇贊︰“一看便是刻苦習武的手,分明這樣小卻這樣吃苦耐勞。”

少微仍是趴在地上的,雙手撐在身前,此時她下意識地就跟著姜負看向自己的雙手,實際上少微很少會觀察自己。

姜負復又輕輕戳了戳女孩的手,慢慢地道︰

“你說,它們這樣爭氣地長在你身上,待你這樣忠誠,毫不保留地護著你,讓你強壯,伴你長大,又兼有呼吸心跳日日夜夜一刻不停只為叫你活著,你怎能輕易不要它們呢?”

少微不由得怔住了。

她仍在看著自己的手。

那雙手傷痕累累,又有著凍傷痕跡,手掌不算大,因此刻用力支撐著身體,每一根小小的手指和每一段指節都顯得格外努力,竟有幾分……義無反顧卻又任勞任怨的別樣可憐。

少微呆望了片刻,忽然放鬆了雙手,垂首將額頭抵在了地面上。

她竟流了一點眼淚。

這眼淚來得突兀莫名。

當著外人的面,因這樣的話流眼淚,難免覺得丟人,少微努力剋制著不發出聲音,想快點掐斷這該死的哭意。

卻聽姜負無奈嘆氣說︰“哭有何用,哭可解決不了任何麻煩。”

這話立時激起少微的逆反之心,她抬起頭來,瞪著一雙淚眼︰“我解決麻煩向來是用刀的,誰說我要用哭來解決麻煩了,我就是想哭,我偏要哭!”

這樣兇了一把,好似可以借著與人作對賭氣的理由大哭特哭了,哭也成了一種很有志氣的乖張反抗。

是以少微再無顧忌,重新將頭抵了下去,放聲大哭起來。

人是會越哭越委屈的,甚至未必能說清楚自己都在委屈憤懣些什麼,反正都由眼淚和哭聲代勞了。

抵著地哭起來終究太悶,少微就仰起臉繼續哭。

仰頭久了脖子太累,便又重新將頭抵在地上,如此切換著。

沒什麼表情的墨狸還在機械地按著她的背,姜負蹲在原處,雙手看似託著腮,實則兩只食指在堵著被震得生疼的耳朵。

少微嚎啕大哭,哇哇嗚嗚地宣洩著。

不知這樣哭了多久,似是將力氣都哭盡了,少微側著腦袋趴在原處,哭聲徹底消失,只剩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一抽一頓,她濕漉漉的臉枕貼在狼藉混亂的頭發上,紅紅的眼楮幾分渙散地看著窗外。

那是很小的一扇窗,卻恰好裝下了一輪即將墜落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