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進去看過一眼的人,再踏出書肆都會忍不住對著頭頂上風雅樓的匾額抽一抽嘴角。

坐在風雅樓三樓的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鳴音閣主樓的側面。

此時已經是下午,鳴音閣前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和這附近所有的地方都一樣,這裡的人們顯然更喜歡晨昏顛倒的生活作息。

鳴音閣大門緊閉,陽光下那龐然大物反倒沒有了夜晚的輝煌宏偉。大門口有幾個穿著短打的守衛站著,絲毫看不出這裡夜晚的富麗繁華來。

明光大師…或者應該叫姚重,悠然地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鳴音閣大門。

他手裡拎著一個酒壺,淡淡的酒香在房間裡瀰漫。

這副模樣,實在很難讓人將他與護國禪寺那位寶相莊嚴的得道高僧聯絡到一起。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姚重並未回頭只是淡淡問道:“東西拿來了?”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魁梧精悍的男人,正是昨晚折騰了一整晚的王泛。王泛身上多了不少傷痕,濃重的血腥味和酒香交織在一起,讓姚重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王泛神色冷厲地盯著姚重的背影,半晌才伸手從懷裡摸出了一塊五彩琉璃。明明沾染了不少血跡,但只是隨意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就消失無蹤了。

那五彩琉璃依然色澤絢麗,光潔無垢。

王泛看著回過頭來的男人,男人的相貌比他想象中更加俊美,但年齡已經似乎也比他想象中大一些。雖然眼尾的皺紋絲毫不影響他的風度,但王泛已經知道這人並不是他原本以為的三十來歲的壯年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王泛冷聲問道。

姚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然地伸出手,“拿來。”王泛拿著五彩琉璃的手一緊,避開了他伸出來的手。

姚重並不意外,只是微挑了一下眉頭道:“你想毀約?”

王泛盯著他道:“這個東西值一百萬兩,或許不止。”眾所周知如果一個東西有不只一個人願意出一百萬兩去買,還有更多人願意為它拼命,那它真正的價值就遠高於一百萬兩。

姚重輕笑了一聲道:“它值多少是我定的,我說他值一百萬兩它才值,如果我說它不值它就一文不值。”

王泛眼底浮現出懷疑之色,顯然他並不覺得這個連一百萬都不肯出的人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姚重站起身來,漫步朝著王泛走了過去。

王泛有些警惕地盯著他,眼前這個男人明明是個不會絲毫武功的文人,卻莫名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這種感覺連昨晚在曲放身上他都沒有感覺到過。

如果一定要說有人曾經給過他危險的感覺的話,大概就是幾年前的謝衍。

但跟謝衍不同,謝衍給他的感覺是一把鋒芒畢露的絕世寶劍,可以一劍穿心,一劍封喉,無可阻擋的那種。而眼前這人給他的感覺卻像是某種無形的東西,抓不住看不見,卻莫名的危險。

“拿來。”姚重走到王泛跟前,再次伸出手道。

王泛依然沒有動,姚重輕哼了一聲道:“王泛,我能找到你,自然也能讓你重新回到天牢。對了,以你的罪名,這次應當就不只是關進天牢那麼簡單了吧?”

王泛眼底閃過一絲怒色,卻沒有發作,他重重地將東西塞到姚重手中,略帶警告地道:“別忘了你的承諾。”

姚重轉身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個盒子拋了過去。

王泛接在手中開啟,盒子裡裝著厚厚一疊銀票,“你拿了這些錢就可以離開上雍了,我也建議你儘快離開上雍。否則落到的攝政王府手裡,可不關我的事兒。”

王泛輕哼了一聲,道:“不勞費心!”他將銀票拿出來往自己懷裡一塞,隨手將那裝銀票的盒子丟開,轉身便走了出去。

姚重搖搖頭,“不聽好人言。”

等到下樓的腳步聲消失,姚重走到另一邊的視窗,看到王泛從風雅樓的後門離開的背影,才低頭把玩著手中的五彩琉璃。

“公子。”年穿著一身布衣看上去已經年過花甲的書肆掌櫃慢慢走了上來,走到姚重跟前恭敬地拱手道。

姚重點點頭,隨手將五彩琉璃拋給了他道:“讓人送去攝政王府吧。”

掌櫃接在手中,有些驚訝地道:“公子專程讓人拿回來,不自己留下麼?”

姚重笑了笑,“這玩意兒在我手裡這麼多年,有什麼用?一塊不值錢的琉璃罷了。”

當年拿走半塊琉璃其實也是一時興起,若不是後來餘沉叛變引起了他的興趣,他早忘了將這玩意兒丟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直到近兩年,查到鳴音閣和鸞儀司的一些線索,他才將這東西從一對雜物裡面挖出來。

“那個王泛未必會聽話離開上雍,如果他被人抓住,我們恐怕會有麻煩。”掌櫃低聲道。

姚重道:“他當然不會就這麼離開上雍,他那樣的人當年在知非手裡受挫被迫隱姓埋名這麼多年已經是極限了。即便是忌憚知非,但是經過了鳴音閣和昨晚的事情,也不會輕易離開的。說不定回頭就要來帶人來找我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