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邃,明月倒掛如玉盤。

在高牆圍攏中的庭院裡,月色如水般積攢,婆娑的樹影倒映,搖曳生姿,在明鏡般的水底像是暗色的海藻悠悠浮動。

臨水長廊投下一片硃紅的影子落在水面,依稀可見花色游魚的影子。

在徑直通往湖中心的長廊紅柱支撐飛揚的簷角下,一名雪色的少年人佇立。

落在他身上的月色只有半餘,挺拔的上半身在陰影中,雪色的長髮在鬢角垂下兩束。

在陰影裡,他睜著恆淨如燈般長明的瞳孔,無論是雪色的長髮還是純白的長衫都泛著熒光。

他遺世獨立在長廊下,像是一尊漠然注視領地的純白古龍。

“還未就寢嗎?“

悵然的嘆息像是交雜著千絲萬縷,回過頭卻是一名黑色碎髮的貴公子打扮的青年人飄然而至。

他不知何時落在上衫昭月身後丈許,兩人間只隔著一套桌椅和兩側夾道的硃紅支柱。

鍾離抬起眉角微微頷首,他本不善於表露善意。

上衫昭月也絲毫不虛,倒不如說他本就在等鍾離,於是開口道。

“如此良辰美景,以你我之軀亦皆無需安寢,至你的屬國也有些時日,還從未正式拜會,前些時候在天遒谷也鬧出了風聲,就想著不如一邀。“

他伸手一招,頓時有一席茶水憑空在兩人之間的四角方桌上出現,綠葉浮塵,芳香四溢不似作假。

“一來賠罪,而來也算告安。“他一語罷,躬身入座。

鍾離仔細看了看他變戲法般的手段,也不知看沒看出來,莞爾一笑,與之相對落座。

“告安大可不必,我是璃月人的神,但璃月不是我一個人的國家,它的繁榮建立在人民的勞作,建立在雲集的商販身上。“

“你也是外來者,卻並非惡客,自無不可。“

“茶不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應該不是本地的茶師吧。“

他眼角丹霞橙色的眼影微動,品出了別樣的滋味。

“來自稻妻,“上衫昭月言簡意賅地說,他微微眯起眼睛,彷彿能透過雲霧,看到女孩苦練茶藝的時光。

茶也是風雅的一部分,但風雅並不是超脫,風是大俗之風,雅是高人之雅,由雅入風才是風雅,這是稻妻風雅的境界,也是神裡綾華的風雅。

“...“鍾離不再言語,他看出了什麼,卻不會貿然去戳破。

待到一盞入腹,溫熱在心頭流淌,他才露出鄭重的神情,彷彿也是多加考慮的結果。

“我打算退位,在近幾年。“他重重放下茶盞,沒發出聲響,可卻彷彿敲下一塊擲地有聲的**。

他沒有問為什麼上衫昭月能看破他的偽裝,外形可以改變,氣息可以偽裝,但他身為巖的本質是不變的。

或許群仙也無法察覺,七星這類凡人更是枉論,但在接近元素本質,貼近天理的魔神們眼中,他的偽裝本不是完美無缺。

“無雙的武神,也是會疲憊的嗎?“他恍然問道,後又覺得問題太蠢,又說,“因為磨損?“

“不僅僅是磨損,“鍾離目光悠悠,瞳孔仿若有光,洞穿了千秋萬古。

“我在世間,已經度過六千餘歲,於仙人一同建立璃月,也已經是三千七百年前的事情了。“

“彼時我與眾仙盪滌四方,南出天衡、東入瑤光、西登絕雲、北訪輕策,平亂世,建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