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古德里安拿出那封目測是路明非母親,喬薇尼的親筆信件之後,他也沒多說半句話,他只是沉默著視線看著半敞開的窗邊,那裡誰都看不見的,有一名穿著精緻小夜禮服的男孩正饒有興致地和他對視。

他們無聲地互看,像是隔了多少個世紀之後,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兩個舊友。

“沒想到你真的成功了,”男孩笑著說道,他的頭髮微微卷起,衣角熨燙得平整。

“如果是來恭賀的話,那也來得太遲了。”他把鮭魚卷嚥下喉嚨,又捧起一杯橘色的果汁,彷彿是精緻於美食的老饕餮客。

“呵呵,我是來問的,親愛的盟友,我們的誓約還有效嗎?”分明是窘迫的發言,可魔鬼的臉上永遠是那樣笑意吟吟。

“……”昭月抬起淡金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

“我會幫你,但不是無限制的,我不是唯利是圖的魔鬼,也不是宅心仁厚的慈善家。”

聽著他語氣裡的反諷,路鳴澤並不生氣,他興奮地拍了拍手。

“你是知道我的,魔鬼也不是沒有契約精神,答應你的古龍胚胎我不是做到了嗎?”

“什麼事?”昭月慵懶地看了他一眼,又專注於餐桌上擺滿的美食。

不可否認,他能登臨神座,黑蛇的古龍胚胎確實不可或缺。

但是本來路鳴澤也無力在邦達列夫背後的卡塞爾的包夾下順利帶著黑蛇的胚胎離開,他受困於黑天鵝港的囚籠,遲遲無法脫困,萬般神力發揮不出分毫。

歸根結底,他算是承了路鳴澤一份情。

“幫我照看我愚蠢的哥哥怎麼樣?”他指了指窘迫地應對著應對過於熱情的古德里安的路明非。

“讓我遠渡重洋過來就是說這件事?”

“當然還有情報要說,”他眯著眼睛笑著說,眉目間漸漸嚴肅起來,他臉上覆蓋上厚重的寒霜。

“針對諸王的狩獵已經展開了。”

昭月注意到,他的手裡一直抓著一朵白花,看起來就像是來參加葬禮的人。

“我和殘缺的他們不一樣,”他認真注視著路鳴澤,“和你們也不一樣。”

“誰知道呢?”

“命運是很猖狂的東西,無論願不願意,最後都會踏上那條必爭的道路,只希望你不要倒在凡人的智慧下了。”

昭月不置可否,他慢斯條理地抿了一口果汁。

凡人的智慧,他可從未將自己當做神明,無論是成為白皇帝之前,還是成就王座之後。

路鳴澤無聲無息的消失,四周在他們交談時死寂一片的餐吧又恢復了聲音與光影。

鳥獸蟲鳴和人的嘈雜聲又灌入耳中,路明非一家目前都只是小人物,卻有自己已經失去許久的生活氣息。

他徜徉在其中,心頭微微放鬆。

不枉他聯絡許久不見的昂熱校長來參加這場面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接著起身離開。

清晨的輝光從窗外灑下,光影將餐吧內的空間分割,昭月緩緩踏入狹窄的電梯間,身影隨著門的閉合消失。

沒人發現他離開,即使是最警覺的諾諾,除了一個人。

衰小孩目送著他走進電梯,在門閉合的剎那,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昭月適時地牽扯出笑容,路明非第一次覺得過分閃亮的光原來也不只是能把人灼傷的。

春風三月,路明非十八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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