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短時間內彷彿停止了流通。

林安靜訝異的看向顧絨,而被提問的唐少爺卻沒有半點表情變化。

他嘴角微微翹著,笑意很淡,卻也很平靜。

“不會。”

他低著頭整理了一下袖口,隨後抬起頭來看向顧絨,眼神很輕:

“我會活很久的。”

“你的臉色一點都不像能活很久的樣子。”

顧絨溫和的微笑著,用詞卻尖銳又直接:

“如果方便的話,唐少爺可以跟我透露一下你具體的病情嗎”

唐鬱唇角的笑稍稍拉直,他禮貌而簡短的拒絕:

“不太方便。”

顧絨的笑容頓住了。

窗外的陽光直射進來,照著她冰涼淺淡的瞳色,也照著對面那個男人。

他並沒有長變樣,也並沒有變得特別瘦,臉色算不上慘白,可顧絨看著他,卻總覺得這個人變遠了很多。

就像一個實體的人,漸漸失去了重量和顏色,這樣在陽光下安靜坐著微笑的樣子,也讓人恍惚覺得有些透明。

眼前所見的他的樣子,和那句禮貌又疏離的“不太方便”一起,棉花一樣牢牢實實的堵在了顧絨胸口,讓她沉默的看了唐鬱半晌。

直到服務員上了茶,對面的男人泰然自若的喝了一口後,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笨蛋都看得出這是在表示“我要離開了。”

顧絨垂下眼來,在唐鬱開口之前先開了口:

“好好照顧自己。”

唐鬱的動作頓住了,而顧絨沒有抬頭,她伸手捏住杯耳,很輕的晃了一下,語氣清淡的道:

“謹遵醫囑,按時檢查,不能抽菸不能喝酒不能飆車之類的要求一定要做到,工作不要太拼命,晚上不要熬夜,多多休息,學會偷懶和放鬆。”

唐鬱一動不動的坐著,顧絨旁若無人的說著。

林安靜明明就坐在旁邊,此刻卻覺得自己只是個局外人,隔著一層膜在看著這兩人。

直到細心的囑咐結束,她看到顧絨終於抬起頭來看向唐鬱,說了最後一句話:

“雖然以我的身份沒有資格對你說這種話,但我一向是個利己主義,在我還喜歡你的時候死了的話,我會把這命債算在自己頭上然後被後悔和愧疚折磨一輩子的。所以,就算要死,也麻煩拖久一點吧,看在你喜歡過我的份兒上。”

林安靜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向顧絨,視線裡卻只能見到一個冷淡的側臉。

隨後她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唐鬱,男人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可能是錯覺,她總覺得這人的臉色又悄無聲息的白了幾分。

而下一秒顧絨已經站了起來,她垂著眼俯視唐鬱,淡淡一笑:

“那麼,我先去工作了,唐少爺請自便。”

林安靜下意識的給她讓了位置。

看著那個纖瘦背影從容離去,林安靜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向對面的唐鬱。

男人始終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垂著眼坐在陽光裡,林安靜這麼看著他,突然覺得這個傳聞中傲慢囂張的大少爺,此刻看起來簡直跟紙片人一樣蒼白,蒼白得就快要被陽光融化了。

她默默瞧了一眼那邊正趴在收銀臺上跟老闆說話的顧絨,心中評價了一句“惡魔”,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