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將醫院走廊照得乾淨空蕩,顧絨毫無知覺的躺在擔架上,腦後的白色床單已經被染上了刺眼的猩紅,隨後被快速推進了手術室裡,終於消失在漸漸合攏的門後。

也終於隨著那砰地一聲,消失在了唐鬱的視線裡。

就像是最後一根懸掛著他的蛛絲被切斷,他在瞬間終於清晰的感覺到全身上下不可忍受的劇痛。

這劇痛讓他踉蹌著重重靠上了牆壁,按著心臟控制不住的發出難以喘息的聲音,唐勁大驚失色的開始叫人,唐鬱在這過程中已經漸漸滑下去坐在地上,仰起頭時被照亮慘白若死的臉色。

在唐勁帶著人跑來時,他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牢牢盯著他嘶啞道:

“你看著……看著顧絨,她絕對,絕對不能有事。”

唐勁都快急哭了,此刻當然要拼命點頭:

“我知道了!”

“還有……把整個醫院都鎖起來,除了你,任何人都不準進出。”

唐勁一愣:

“任何人都……”

“是。”

唐鬱盯著他:

“包括唐書洵和路喬薇。”

唐勁驚住了。

可那雙眼睛盯著他,裡面裝滿了黑洞一樣不見底的陰鬱和冰冷,讓他在這一刻終於察覺到了某種微妙的,讓人心驚膽戰的不同。

然而這一個瞬間很短,唐鬱下一秒就閉上眼倒了下去,唐勁失聲大叫起來,再也顧不上他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只有老闆的性命最重要,而這醫院裡的人們,顯然也是如此認為的。

走廊裡頓時一片兵荒馬亂,短短几分鐘就將唐鬱也送進了另一間手術室。

·

黑暗最初就像洪水一般的包圍著她。

然而隨後沒多久,有極其微弱的光線闖進來,將黑暗變得模糊如磨砂玻璃。

她始終看不見任何東西,卻漸漸的,感受到了風和空氣的流動,聽到了從某個地方傳來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緩慢靠近,在前方某個距離停下來。

就在她以為這安靜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

那笑聲瞬間寒針一般刺入她的意識,讓她在一陣寒意中猛然察覺了,這是一個夢境,一個暫時無法醒來的夢境。

因此她只能在夢境中無力的將那段記憶重新體驗一次。

後腦的傷還在斷斷續續的流血,她在快要麻木的疼痛裡,聽見那個男人低聲溫柔的問話。

他問她:

“受傷了嗎?”

她不知道做夢的人會不會流淚,可在這個重複一次的夢境裡,她還是感覺到自己瞬間溼潤的眼眶。

她感覺到自己緩緩搖頭。

又在接下來的兩個問題中一一搖頭。

顧絨聽見自己心臟裡發出急切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可即便是做夢,這一切也依舊無法逆轉。

她崩潰的聽見藥瓶滾落的聲音,聽見唐青昊惡魔般的要求,也聽見……那個男人開啟藥瓶,咬碎藥片的聲音。

還有不知道幾個人的拳打腳踢,棒球棍砸在手臂上的悶響,和那唯一一聲,短促的痛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