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顧絨毫無感覺的躺在地上,她睜著眼睛,入目是灰藍『色』的天空和陰影般的峰巒,還有路燈,還有紛紛揚揚落入她眼底的雪。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從胸腔裡發出來,穿過喉管和口腔,一聲一聲,安靜,綿長,疲憊而又清晰。

空曠的世界彷彿只剩她一個人。

大腦空白而機械。

她在自己的呼吸裡,平靜而麻木的想,不能再繼續了。

無論是她,還是唐鬱。

都應該到此為止了。

大雪紛紛揚揚覆蓋她的眉目,有些雪花落進眼裡,隔了片刻便積攢成晶瑩的水。

顧絨望著灰暗的天空,臉上沒有表情,那雪化作的水卻從眼角流下來,劃出一道光流,緩緩的融進黑髮裡。

像一滴眼淚。

她動了動手,從兜裡掏出手機,第一次放任自己給顧悄打了電話,讓他打車過來接人。

掛了電話後她閉上了眼,就像睡著了一樣。

夜『色』愈來愈深,她躺在路燈下的剪影遠看去渺小而安靜,彷彿再大的風雪也無法驚擾。

·

車燈照來的時候她已經幾乎快要睡著了。

眼睛睜開一條縫,睫『毛』裡漏入細細密密的溫暖的光。

黑『色』車輪在落雪的地面殺出一條鮮明的車痕,刺耳的剎車聲傳入她的耳朵裡已經模糊。

她微微轉頭,前後兩串關門聲後,落入眼裡的是一雙蹬著蹬著黑『色』皮鞋的大長腿,伴隨著隱約的喊聲,那雙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失態的跑過來,直到接近至眼前,她完全睜開眼。

橙黃的路燈下,有人背光蹲下來,『露』出冷峻而深刻的臉,他顫抖著嘴唇,伸過來的手也一樣遲疑甚至恐懼,似乎生怕她已經死了。

“『毛』『毛』……”

她在這乾澀的聲線裡眨了下眼,終於認出這個人是誰。她皺起眉,沒有搭理他伸出來的手,自己撐著地面慢慢的坐起來。

後一步才到的顧悄停在她面前,連喘氣聲都是忍耐而憤怒的。

顧絨皺著眉,伸出幾乎快要凍僵的手按了按眉心,頭也不抬的問,

“他怎麼來了?”

顧悄深吸一口氣,聲音緊繃,

“打不到車,剛好他在外面。”

陸橫幾乎完全沒有聽姐弟倆的對話,他只緊緊盯著顧絨,一隻手呈環抱式虛虛攬在她後面,生怕她摔倒了。

“還能站起來嗎?”

他低而乾啞的問。

顧絨按著眉心閉著眼,幾秒後無視了他想要扶她的手,自己撐著地面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向車門。

姐弟倆坐在後座,顧悄一上車就把外套脫掉給她攏上了,陸橫把暖氣開到最大,大亮的車燈轉向又朝來路飛速駛去。

顧絨靠著窗戶昏昏欲睡,顧悄也一句話都不說,怒氣轉化為冷氣,不要命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於是車內一時無聲,只有暖氣吹拂在封閉車廂裡的嗚嗚聲,和窗外沉悶的風聲。

陸橫不斷的朝後視鏡裡看去,片刻後終於忍不住,

“顧悄看看你姐哪裡受傷了。”

少年拳頭一緊,剋制不住的冷笑了一聲,

“傷哪裡都活該。”

然而話音落下後,卻又控制不住的朝旁邊掃去,目光緊張的掃了好幾次,他終於忍不住喂了一聲,

“你哪裡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