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等待後,那邊接了起來,還有飆車時特有的風聲,薄大少爺的笑跟著一起傳過來,

“唐少你……”

“唐少他被人綁架受了傷,現在在俱樂部的賽道上。”

把大概的情況快速說了一遍,那邊已經響起了急速剎車的聲音。

然而當她停下後,薄錚又低沉緊繃的懷疑道,

“你是誰?”

她垂下眼皮,淡淡道,

“顧絨。”

通話結束在薄錚急轉彎的輪胎摩擦聲裡,顧絨將手機放回唐鬱的大衣口袋裡,陷入了不知會持續多久的無聲等待裡。

方才被拋之腦後的疼痛從身體的各個地方蔓延上來,她卻懶得動。

顧絨垂下頭,烏黑睫羽密密從她的眼皮上方半搭下來,遮住了靜靜看著男人的目光。

不知這樣看了多久,她遲疑的伸出手,像是要觸碰他的臉,卻又在即將碰到時頓住了。

那隻被玻璃紮了小血口的手就這麼一動不動的,雕塑般定了許久。

發灰的天空去掉了最後的亮『色』,被兩側綿延山巒劃成河流般的形狀,看起來廣袤而昏暗,於是路燈一盞一盞亮起來,從山路深處點燃到觸目可及的遠方,延伸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發光的線。

顧絨在察覺到臉上一點微涼時微微一愣,還以為是下雨了,視線裡卻飄飄揚揚落下來一片白『色』的雪片,輕輕跌在了男人烏黑的眉梢上。

顧絨輕輕眨了下眼,更多的雪片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在橙黃的燈光裡纖毫畢現。

也就是這一下,便彷如施了魔法,她在唐鬱臉孔上方停了好久的手指,終於輕輕的,雪花一樣的落了下去。

這一下先落在了他的睫『毛』上,輕若無物的拈去一滴凝結的血珠,然後又是斑駁帶傷的臉頰。

白皙的手指輕輕擦去那些血痕,讓這張臉看起來稍微乾淨了那麼一點,接著停在了被人揍得泛了淤青的嘴角。

路燈籠罩著這一方世界,雪越下越大,紛『亂』落在他們的頭髮和衣服上。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

她毫無預兆的開口,語氣平靜,不知算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唐鬱講話,

“沒想到又是和你一起看的。”

片刻的安靜後,那根在唐鬱唇角停了良久的手指挪開了,然後她慢慢俯下身去,用嘴唇代替了手指,輕輕印在了男人的唇角。

這一刻彷彿時光倒轉,在那個他們還相看兩厭的最初,在那場上川的初雪裡,也是在這樣無人的公路上,因心臟病突發而昏死過去的唐少爺,在暫可避風的窄洞裡,得到了壞脾氣機車手的一次人工呼吸。

那一次唐鬱突然睜開了眼,便讓那人工呼吸變質成了一個悄無聲息的吻。

而此刻,當顧絨真正在他唇邊印下一個吻時,他卻無法醒來。

風聲呼嘯而起,刮來更多的雪,也將顧絨髮梢的雪紛紛吹下來。

森黑的睫『毛』落了細碎晶瑩的白,她慢慢睜開眼,睫『毛』上的雪便跌下去,落在了唐鬱傷痕狼狽的臉上。

輕貼的嘴唇分開,撥出微熱的氣,

“就到此為止吧。”

她近距離的看著唐鬱的臉,頭髮從臉側搭下來,漏入昏暗的燈光,她的聲音被籠在風雪裡,有幾分喑啞和乾澀,

“也算是,有始有終了。”